哦,原来是图灵家那个不成器的长子。
所有人,除去气势汹汹的乔治·图灵,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
褚寻鹤低咳一声:“此事有蹊跷,未经查证,不可贸然出示。”
乔治凶狠地瞪着他:“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你所藏匿的,想来正是查清此次案件的关键性证据!”
这位先生从小偷鸡摸狗,上房揭瓦,调-戏妇女,吃喝嫖赌,无一不有,无一不会,尼奥尔德和卢修斯对他都颇有印象,此刻前者双手抱臂兴冲冲地看戏,后者眼底戾气隐隐,上前毫不留情地拍开了指向褚寻鹤的手指:“先生,放尊重点吧,这位不是府中您随意训斥的那些说客。”
乔治一见他,面上怒意更重:“关你什么事?!”
说话间,士兵从工厂内鱼贯而出,两人手中抱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足已经被炸烂了,絮状的肉-丝和布条软塌塌地在随着动作晃荡。
先前嚎哭的妇人见到那孩子,呆呆地跪在地上发了怔,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抱着断臂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将失血过度的男孩抱进怀里:“神明赐福啊!”
尼奥尔德唇角笑容一淡,目光刀子似的刮了过去,见那妇人跪着,正红色的蓬乱裙摆落在混着冰雪的泥水里,像极了曾经剧场上演戏剧里那些受尽磨难的主角,双手合十,喃喃道:“今日早上是我一年来第一次做祷告,就找到了我的孩子!是神明!是我神让我的孩子活了下来!”
“是神?”
“神明的赐福?有起效了?”
尼奥尔德被那动听的话语感动得眼皮突突直跳,正要开口说上两句,就听人群中有人道:“神!”
他身形一僵,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果见乌泱泱围观的人群中跃起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吓得他当即朝旁跨了一步,暂时躲在阿多尼斯身后,沉声质问精灵王:“桑多涅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
“什么?”
“我来这,只是因为刚刚清点出来的死者中,有我的子民,”阿多尼斯不紧不慢道,“并且,工厂已经爆炸,大量魔海之水蒸发成蒸汽,随风吹向四面八方,为了防止埃尔夫海姆受到二次伤害,我不得已立刻出手,替您和您的国家挡下了这次危机。”
尼奥尔德复杂地望向他:“那你认为,这个工厂是谁引爆的?”
“……答案昭然若揭。”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半会都没再开口,只看着乔治像个小丑般在原地走了几圈,直直走到旁边哀哭的妇人没了耐心,趁几人不备扑到褚寻鹤脚边,竟是生生将徽章从后者口袋中抢了出来!
褚寻鹤一时抢夺不及,眉间怒意稍露,抬手间就要动上武力,被卢修斯眼疾手快,一把摁住,沉沉地笑道:“多谢,不过,无需损伤您的名声。”
他早就知道这是个圈套?!
褚寻鹤错愕地扭头看去,却见卢修斯神色如常,与他对视,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孩子被士兵带了下去,妇人伏在地上用衣袍擦干净了徽章表面,抬起细瘦胳膊高高举着,叫道:“是斯蒂文家族的徽章!”
顿了下,甚至还非常耐心地补充道:“是卢修斯·斯蒂文大人设计的新一代家族徽章!”
尼奥尔德一愣,旋即两步冲上前去,伸手要抢,却见那人抬起头,拢了拢凌乱的鬓发,朝他盈盈一笑:“我在为您讨回公道,神。”
对方的注视中像是藏了东西,尼奥尔德油然而生怪异之感,拧眉劈手去夺,却听卢修斯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的确是我的工厂。”
几人都是一愣,就连先前不断叫嚣的乔治也被这句话狠狠噎住,半晌不出声。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卢修斯却神色自若,挥手让士兵把妇人带了下去:“我也知道这里面到底干着什么事——因为,很遗憾,我曾经在这里待了十几年。”
尼奥尔德:“……”
褚寻鹤:“……”
玛尼:“……你在卖惨吗?”
卢修斯笑了下:“先生,还是先说正事吧,别开玩笑了。”
玛尼的表情登时冷冰冰的。
“一场冲击波能够波及到整个阿斯加德的爆炸,居然会有幸存者和完好的残肢。”卢修斯笑吟吟道,“这难道不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吗?”
乔治硬邦邦地回道:“那是因为她向神明祈福,先生,神,救了她。”
卢修斯闻言望向尼奥尔德:“我神,您救赎了她?”
尼奥尔德面无表情,提尔离自己太远了,他只能勉为其难往阿多尼斯身后缩了缩。
没有得到回答,卢修斯也不尴尬,语气谦和道:“就算神明降下救赎,烈火熔炼了工厂里的钢筋,砖墙,难道无法融化我的徽章?”
在场细细碎碎的声音骤然消失,白鸥划开雪幕飞向远处神殿尖顶。
乔治面如土色,褚寻鹤倒是神色如常,捻了捻指尖粘腻的煤灰,别开目光看向焦黑的废墟。
那里已经被爆炸和士兵夷为平地,零星几根断壁残垣,血渣凝固在柱身上,秃鹫围绕着地面啃食肉块。
忽然,日光微转,褚寻鹤眼眸中刮过一丝亮光。
他一怔,避开木在原地的乔治,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那片反射亮光的地方,蹲下身在泥块雪堆里翻了翻。
温度很低,他被冰地嘶了一声,须臾,发麻的手指摸到了某个正方形的坚硬东西。
——这是什么?
他心头一动,急忙擦去面上的泥水,捏住其中一角用力一拔!
白色薄片破雪而出,面上雪泥被擦去,在光下流转出漂亮的色彩。
那是半个神兽的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