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衣小厮寻找废后徐氏的踪迹时,另有人也在寻找。
此时一场朝堂闹剧已暂时落下帷幕,天色大亮,随着街上卖早点的小摊次第摆出,十里繁华的京城逐渐醒来。
东市西北角的桂花巷有家王氏胡麻饼店,乃是四代传承的手艺,一早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等候无聊,废后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开,终于也到了市井的胡麻饼店前。
“……陛下与徐氏和离,逐出皇宫,遣返父族……”
“什么?连皇帝皇后都有和离的?”
“这哪是什么和离?分明就是废后,只是不知皇后犯了什么大错,中宫之主,怎能说废就废?”
“早就听说当今皇上沉迷问道炼丹,莫不是觉得,修仙不能娶妻,要斩断尘缘?”
“不能吧?皇上皇后成亲也得五年了吧?斩断尘缘等现在?我看,是皇上终于忍不住了。成亲五年,皇后一直没怀上,后宫还一个嫔妃都没有。这可不是无子善妒么?罪犯七出,合该被休。”
这理由倒是挺能说服人的,众人纷纷点头。
“善妒犹可说,无子可不成,合该被休的。”
忽然间,一个柔和的声音问:“为何无子便合该被休?”
这是什么话?
“哪家小娘子?父兄没把你教好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竟不知?”
“七出之罪可知么?为夫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乃是女子本分所在,便是尊贵如皇后,也逃不出这个理。瞧,如今可不是因无子被休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完了,才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挽了个妇人的螺髻。她身上衣衫半旧,料子的光彩不减,可见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是女子虽气质柔雅,却仿佛不谙世事,听得众人议论,竟要张口反驳。
只是话未出口,只听重重的一声清咳。
“咳!”
巷口走来个青袍老人,面容清瘦,神情矍铄,沉着脸盯着女子。
女子登时住了口,改口小声分辨着:“我……我的胡麻饼……”
“夫人!”一个梳着双螺髻的侍女捧着刚出炉的胡麻饼,碎步跑来,“夫人我买好了!咱们……”
一见青袍老人,侍女登时吓得收敛声色。
“哼!”老人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女子吐吐舌头,拉着侍女跟上,三人一同上了辆停在巷口的青幄马车。
“哈哈……”众人一顿好笑。
这是哪家出嫁的千金胡闹?被老父亲上街来揪回家教训吧?怕不是要抄《女诫》百遍了。
巷口的马车缓缓离开,将众人的话抛在后边。
“该啊……”
马车里,女子先瞥了一眼刚出炉的胡麻饼,才端坐着行了个礼。
“老师。”
蒋翕之一听这称呼,脸上的阴沉便端不住。他捏了一把眉心,问道:“娘娘,您与陛下,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徐燕昭满脸无辜,一双眼睛只是往侍女手里的胡麻饼瞟。
蒋翕之登时脸色一沉。
眼看蒋翕之要动怒,徐燕昭赶紧端正神色:“宫里太闷了,我再待下去,禁苑的奇珍异兽都得给我猎光,回头朝臣们又要参我奢靡。与其如此,不如出宫来折腾一番。”
她说着露出个狡黠的笑:“老师,我知道你看不惯史思敬很久了,我也是呢!趁这个机会,你赶紧行动。等您把史思敬做掉了,十七郎也该清醒了,我就回去了。”
“胡说八道!”蒋翕之斥责了一句,脸色缓和下来。
她还说“回去”二字,还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说明问题并不像想象的严重。
也是,帝后乃是青梅竹马,又是结发夫妻,圣上为了她,几次三番拒绝了朝臣广纳后宫的建议。二人感情不可谓不深厚,怎会毫无预兆的,便要废后呢?
原来是一场玩闹。
蒋翕之想想便头疼:“太胡闹了!”
“怎么老师也这么说?”徐燕昭手指卷着披帛,不高兴。“十七也这么说,还说我出宫不到三天一准哭着喊着要回去。老师,不瞒您说,我已同他打包票了,一年内做不成事,我还回去守着那个凤位,老老实实在那深宫里生孩子、当傀儡,老死也不想宫外的事了。”
一年?超过三个月,他老脸没地方放!
心里斥责着,蒋翕之脸上声色不动,问道:“如此,你是有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