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躬身将一份资料放到那张曾经属于裴鸿祯的宽大书桌上。裴琛嗯了一声,他抬手拿过那几张薄薄的文件,只一眼便看见那座于八年便被人纵火烧毁的青楼。
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吩咐管家将这些对沈玉枝不利的过往资料销毁,再差人重新为“她”做一个新身份。
“若他变了想法要离开裴府,也能有一条好退路。”
裴琛将那文件收到桌中,他疲惫地捏了捏眉间,心想连轴转了多日的自己又是给沈玉枝撑腰,又是抽时间为他做假身份的什么时候竟这样好心。他闭上眼睛,眼前浮起的便是那个倾泻着大雨的夜晚,还有一颗穿着不合身旗袍的青涩荔枝。
他在想小荔枝有没有遇到心软的人呢,还是说她早已经死在那倾塌成灰的蚁穴中。
一阵清风袭来,卷着细砂迷住了裴琛的双眼。甚至不消用手去碰,只要微微一眨,便自他那猩红眼角处落下半行清泪。
这模样刚巧被要踏入院子的裴安看见,小少爷见心中无所不能的哥哥竟会像自己一样掉小金豆,连惊得后退了一步。这一后退可不要紧,裴安直接被身后闷头疾走的人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哎呦一声叫了出来,院中侍候的丫鬟忙上前扶起将小少爷带到裴琛面前,裴安委屈地瘪瘪嘴,抱着哥哥的衣袖说竹心姐姐坏。
“竹心?”裴琛道,他对这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
“竹心是燕姨娘陪嫁来的两个丫鬟之一,”管家低声解释:“是当年那位莲心的亲妹妹。”
“是吗?”
裴琛仔细摘去裴安头上沾到的草屑,刚流过泪的眼中此时已经晦暗不明,他于漫不经心间道出:“看来有人一计不成后再次坐不住了。”
“做的不错,”头顶上传来瓷盖与杯口碰撞的声音,竹心低着头,听坐在檀木椅上的女子开口道:“剩下的事,你便不用管了。”
“待今晚准备好后自会有人通知。”
竹心得了吩咐后便离开燕如烟的院子,她没有去找那信誓旦旦的“奸夫”,而是小心避着人,匆匆赶往柳姨娘的住处。竹心本以为柳姨娘会如往常将其中利害掰开揉碎了为她着想,可令竹心失望的是,柳曼凝只淡淡地夸奖了一句,便挥手让她自行回去等候。
“姨娘接下来想怎么做?”竹心没有转身,反而急切问道。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之前的自己被蒙蔽了许多,心慌之下,竹心连忙补充道:“只要能为姐姐报仇,我都可以。”
她知道柳姨娘是要借燕如烟之手除掉沈玉枝,但事成之后呢?竹心毫不在意玉姨娘的死活,她只想迫切地知道,燕如烟什么时候才能给姐姐偿命。
柳曼凝闻言蹙了蹙眉,显然对竹心催促的话感到不悦。她从不欲费口舌向废棋解释些什么,只随口说道慢慢来,除去沈玉枝后下一个便是燕如烟。
“....事成之后,莲心泉下有知自会安心。”柳曼凝开口便移走竹心的顾虑:“到时候我做主为她择一块好墓地,再给你一笔银钱带回南城养家。”
她看着竹心感恩戴德地离开,柳曼凝放下茶杯,随着杯底轻轻磕在檀木桌面上的声响,裴琏自她身后那架玻璃描花屏风处走出。
“白婉那里如何?”
“屋子里已经搜过没有东西,昨晚看管丫鬟安生拿钱后连夜出城,今早舅舅家来人说连人带物都收拾干净了。”
裴琏面露不忍:“那丫鬟身上确实只有些银钱,其余什么都没带走。”
“我儿可是心软了,”柳曼凝抬眼,浓黑睫毛下的瞳孔直视着裴琏的眼睛:“莲心为何而死你我二人最清楚,即使她贪心不足与燕如烟无关,此事也必须按在她头上。”
“东厢房爬床的那个可是知道我的秘密,她手上同样没有证据,但却能威胁到让你亲自动手的程度。”
紧握成拳的手倏地松开,裴琏垂头认错道:“儿子知道,这些年母亲都是为了我好。”
“是我想岔了。”
此前裴琛被裴鸿祯送往西洋留学的行径在柳曼凝看来是为了保护,如今裴琛回国,只要先除掉沈玉枝肚子里的孩子,待燕家的人走后再动用柳家的力量设计除掉裴琛....
成事易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