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枝醒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藏在床里侧的宝贝匣子和新到手的宝贝枪,第二件事才是把趴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的小猪裴安扒拉到一边。
他艰难地撑着胳膊坐起来,只觉浑身酸痛,后脖处疼痛难耐好像还落了枕。
“小桃,小桃。”
他僵着脖子半点也不敢动,只能小声唤丫鬟进屋。小桃抬脚走进卧房,便见自家姨娘半闭着眼睛瘫在床头弱弱哼唧着使唤人:“快去医馆找个会推拿的大夫。”
小桃脚程快,不一会儿便带着人进到小院儿里,见女大夫提着半人高的硕大医箱进门,沈玉枝莫名怵了一下。
事实证明,死过一次的沈玉枝在面对危险时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看着体型匀称肤白貌美的女大夫手劲儿是超乎意料的大,一掌下来五根手指六处穴位按得沈玉枝嗷嗷叫,直惊得裴安从睡梦中哇地一声哭醒:
“——姨娘打雷了!”
013发出今日第一声爆笑。
沈玉枝默默手动捂嘴,他羞地浑身通红,瞪向杀马特绿光团的眼中含着迷离又朦胧的热泪,杀伤力简直为负。
终于等大夫推拿完,沈玉枝也没了半条命去。小桃千恩万谢地将大夫送出府,她从袖中掏出赏钱放到大夫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能抵过医馆小半个月的诊资。
女大夫连忙谢过,她甚至特意打开医箱现写了一副药方递到小桃面前:“我见小桃姑娘有些气虚,这药方你且拿去照着喝两剂药。”
小桃忙接过药方,目送着女大夫的背影消失在街口,自然不知府中有身影一闪而过。她转身走回小院,突然被人在半路叫住。
“竹心姐姐。”
小桃看清来人后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知道这位竹心是燕姨娘的陪嫁来的丫鬟,燕如烟对自家姨娘一直有敌意,自己可得防备住。
“这是姨娘给玉姨娘准备的衣服,”竹心的手上捧着檀木托盘,托盘上正是一件白色旗袍:“你且带路吧。”
“不必麻烦竹心姐姐,我自己来就好。”小桃才不会让她接近沈玉枝与小少爷的院子,她上前便要接过托盘,哪成想竹心直接侧过身子拒绝道:“一段路而已。”
既然竹心这样说,那小桃也乐得偷懒,毕竟小少爷院前的保镖们可不是吃素的,她敢保证竹心连半步也踏不进小院。
小桃高高兴兴地拿着药方一甩一甩,只是苦了竹心要一边捧着托盘一边去偷看那药方子上娟秀的蝇头小楷。竹心看得眼酸也没能看出来几味药,她眨眨眼待要专心再偷看时,根本没注意脚下被小桃踢过来的碎石子——
砰地一声栽进假山锦鲤池中。
小桃直接补了一脚将掉在地上的托盘连带着旗袍也一并踢到锦鲤池子里,她这才清了清嗓子,一边向院里跑一边大呼道:“快来人啊!竹心姐姐落水啦!”
哼,小桃骄傲挺胸,跟你小桃姑奶奶斗,掉池子里去了吧。
燕如烟既能在裴夫人两次怀孕期间牢牢把持住裴府上下,自然也不是个能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人物。不多时小桃便气呼呼地走到内屋,手上捧着的白色旗袍竟同被她踢进湖中的那件如出一辙。
沈玉枝正坐在妆台前浅浅地描着眉,他从镜中瞥了一眼小桃手中的东西,头也不回地问道:“还是清早那件?”
“应当不是,”小桃摇摇头道:“只看着料子有些不一样。”
沈玉枝转过身将手搭在衣布上,一模就知是旧衣,细长的柳叶眉一挑,单看旗袍边角便知道是成衣后改的腰围身量。
他直觉不想将它穿上身,这种旧物根本闹不清会冲撞了哪位的不可言说。可燕如烟虎视眈眈,沈玉枝只能嘱咐小桃今日机灵些,一旦出事就立即找理由把自己带走。
他散下三千青丝,沈玉枝望着镜中人的眉眼恍了神。那晚的刀疤男,会是燕如烟派来除掉自己的吗?
丧事停单不停双,裴家发讣告于明日,也就是裴鸿祯去世的第五日一早发丧。紧闭多日的府门终于打开接受吊唁,府内老少皆身穿丧服,女眷们的头上簪着白到刺眼的绒花。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沈玉枝身穿白色长旗袍站在堂下,明明一身素净未施粉黛,可那红了满圈的眼眶只看着便狠狠招人心疼。风吹得发上白绒花摇曳,更衬得人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这衣服....
裴琛看见沈玉枝身上所穿的白色旗袍时怔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夹杂着悲伤与愤怒之火自四周席卷着、吼叫着将他压缩包围。
裴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知道沈玉枝是无辜的,自然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他闭上眼睛,将要睁开时却听见背后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
“玉姨娘这身段,啧啧。”有来吊唁的商人不知道裴琛的身份,明目张胆地吐露着他那阴.邪.龌.龊.的想法:“可惜了。”
“可惜什么,”有人立即搭腔:“你且等着裴大少爷将她赶出裴府,到时候你我兄弟二人一人一半捡漏便是。”
裴琛猛地睁开眼睛,黑沉眸中已然泛上薄薄血色,被强制遗忘了八年的杀意叫嚣着要从他亲手锁上的黑金笼内窜出——
“白姨娘你不能进去!”
堂下的惊叫打断了裴琛的动作,他松开已经握住枪柄的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原是已经抢了遣散费后离府的白婉又疯疯癫癫地跑了回来,管家满脸错愕她为何会出现在府中一时竟忘了增派人手,白婉闯入正堂,一眼便看见正站在台阶上的沈玉枝。
白婉的瞳孔急速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来索命的鬼魂般惨叫一声,她冲到沈玉枝面前连连磕头,口中惊恐地叫喊着什么“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害死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