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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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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离北城近的多,等到沈穆赶回府里的时候,正巧裴茗已经找了工部的人,正往回赶。沈穆走到府邸大门口的时候眼皮突突的越跳越厉害,愣愣地迟疑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巧裴茗刚从工部回来,“主子,已经请了工部的人连夜赶去北城了……您还好么,脸色这么差?”

沈穆站在府外沉思片刻,忽然说:“你再去兵火局走一趟。”

“……”怎么让他满京城跑腿?

沈穆低声吩咐了裴茗几句,裴茗有些疑惑不解,却也按吩咐去了。

沈穆这才进了府,刚进门就见老管家焦急地在前堂转圈,似乎早就在等他,“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

老管家急匆匆把他拉进后院:“您快去看看,出大事了,打起来啦!!”

??

刚走进后院,就看见穿堂东侧角落处那间小厨房狭窄的门外围了一群家丁,都抄着家伙警惕的盯着门内,但似乎是有所忌惮而不敢上前一步。府里其余的小厮婢女都围在厨房门三尺之外,战战兢兢而又止不住看热闹的心情朝里头张望。

老远就听见沈婉君的尖叫:“快住手!!!要掐死人的!”

冲进去一看,只见厨房内一片狼藉,碎瓷片砸落满地,一个二百来斤的西北军官一手持着菜刀,一手掐着一个人的脖子,浑身发着抖,几乎已经失去理智般的在那里嘶吼:“你还我兄弟的命!”

他身形魁梧,把那人抵在墙角死死按着,沈穆一时半会看不见那人的样貌,只能听见手指挤压颈骨而发出的嘎吱响声。

“李金章,你疯了吗!”

沈穆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听见熟悉的厉喝声,那汉子浑身一抖,下意识松了手,扭过头去看沈穆。

只见李金章双目猩红,额头上似乎被瓷片划破了,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沈穆那一声怒喝似乎让他找回了部分理智,他扑通一声跪下,手里的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沈将军……求将军还兄弟们一个公道!”

他手劲儿奇大,已经掐得那人几乎晕厥,此时终于松了劲儿,那人顺着墙根软软的滑下去,躬身剧烈的咳嗽起来。

“喂喂喂,你还好吧?吕太医您快给看看!”沈婉君倒是最先冲了上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咳咳咳……我……我没事。”楚玉离大口喘着气,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抬手就把沈婉君往外推:“出去……不管你的事。”

“喂都这会了你能不能别装逼了?你看这脖子都被掐成紫萝卜了!”沈婉君说着就回头瞪了那汉子一眼:“还有你!哪里来的野猪这么嚣张?信不信我让我哥把你剁成肉酱??”

“……婉儿,你先出去,劳烦吕先生留步,我有话问您。”沈穆觉得脑壳隐隐作痛。却看吕清波也站在那群家丁中,额上还有冷汗,似乎是被李金章刚才的暴举吓出来的。

“其他人都给我滚远点。”他眼神往门外一扫,冷得跟冰凌子似的,沈婉君也很少见他哥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也不敢多贫嘴,乖乖走出去把门带上,跟着那群看热闹的一溜烟跑了。

沈穆在西北带了十年的兵,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手下竟然胆大到敢提着菜刀硬闯进自己府里发疯,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理智才控制自己没有动手,指着他怒道:“你想干什么?你他妈作死吗?”

李金章也似乎豁出去似的,猛地扭头,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死死瞪着楚玉离:“杀人偿命……我要他死!”

沈穆神色一凝:“阿桂和家福已经毒发身亡了?”

“是!就在一刻钟前!从毒发到断气,不到短短两个时辰!多么可怕的毒!”

这消息让沈穆顿时一惊。中毒的那两人一个名叫窦家福,曾经是西北第七营一个支队长,年仅二十五岁,人憨厚老实但打起仗来毫不含糊,耍大刀的功夫一流,虽然人草蜢了些,曾经也着实帮着剿匪追寇立过不少功劳。另一人名叫李桂,年纪也轻,而且是李金章的一个亲戚,一直跟着李金章干。李金章和他们常年在同一分营朝夕相处,没成想刚到京城就遭飞来横祸,也难怪他一时间这么大反应。

李金章说着,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头装的乃是下午沈穆命人收集的河道水,“方才吕太医已经验过了,这剧毒的根源,就是因为里头溶解了□□!”

沈穆的瞳孔倏然收缩。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李金章打开瓷瓶塞子,只见里头的水已经分层,上层还算清澈,底层却已经沉淀了一层细细的火药黑粉。

他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吕太医。

吕太医点点头,叹了口气,解释道:“的确如此,老夫也是刚刚查验出来,这火药里混着一种剧毒之物,名叫黑钩吻。此物比普通的钩吻花毒性更烈,而且加热后会融于水中,无色无味,一旦温度降低就会再次沉淀……前段时间京城气候冷,这东西无法溶解,老百姓饮水前回先过滤掉底层的渣滓,因而不会中毒。而恰巧这几日回暖,毒物得以溶解,令河水看上去变清澈,老百姓以为水质变清澈,可以放心大胆的喝,其实反而有了剧毒!”

竟然有如此精巧的下毒之法!

“黑钩吻……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毒。”

“这毒十分罕见,常年生长在祁连雪山极寒之地的岩石缝内,老夫也只是在古书上看到过,这回还是第一次遇见,没想到毒力如此之大!”

李金章冷笑一声,道:“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这威力巨大的新型火药乃是这位一手操办制成的,配比、用料全都出自他一人之手,如今出了这事,他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沈穆回头看了一眼,楚玉离依旧靠在角落里,似乎是呆住了一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乌发披散着挡住了他的脸,谁也看不出他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沈穆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但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需要先回去冷静一下……我也一样。”

是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种种矛头都设计好了似的指向楚玉离,他需要一点时间理清这一切。

李金章冷笑一声:“将军,事到如今您还在护着他么?从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货。教坊里养大的,面上看着人畜无害的,谁知道他心里一天到晚盘算着什么歹毒的事儿?”

“您还记得戴凌若那个叛徒吧?当初您让裴统领从西北调来个人照顾他,戴凌若异常主动地说她愿意,我当时就纳闷,她怎么好端端的乐意跑到千里之外照顾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如今才想明白,他和戴凌若是不是早就认识,他是不是也是蛮子的奸细??”

“哎呀!年轻人,你太放肆了!”他语气太冲,就连吕太医都忍不住制止道。

“将军恕罪!”李金章扑通一声磕了个头,力道大的直接在额头上砸出了血,“这些话属下必须要说!您想想,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小子,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十日内独自研制出如此威力巨大的火药,要么是有人暗中给了他配方,要么是他这些年都在计划着造火药!不管真像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他心术不正!”

李金章此人,虽然脾气暴躁,却是难得的心思缜密,这一番话说得逻辑严密,令人毫无反驳之力。这也是为什么沈穆宁肯容忍他暴虐的脾气,依旧命他担任西北要务的原因。

沈穆冷声道:“你倒是厉害,私底下把什么事都打听清楚了。”

李金章咬牙道:“将军!属下只是不愿看到您当局者迷……”

“当局者迷……很好。”沈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哂笑道:“你真是自作聪明。”

“将军……”

“还不滚出去!”

那声音中已有难掩的怒气,吕清波听了这一会子,也大概弄明白了来龙去脉。老先生唏嘘着摸了摸胡子,上前缓缓扣住李金章的肩膀,不赞同地朝他摇了摇头:“你家主子自有打算,不要多事。”

李金章因为愤怒而双目猩红,他毫不甘心地抬头看一眼沈穆,郑重磕头道:“属下言尽至此,今日强行闯入您府中,实在是迫不得已,属下日后甘愿引咎谢罪,只求将军能早日找到真凶,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几个家丁硬拉着把李金章拖了出去。

厨房内终于恢复了沉寂。沈穆觉得脑袋又涨又疼,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走到墙角。

“抬头我看看。”他俯身轻轻拢起楚玉离的头发,想看看他脖子上的淤青。

“你在这装聋作哑有什么用?抬起头看我!”楚玉离死倔着不抬头,沈穆也起了脾气,手上发力捏着他下巴把脸掰起来,这才发现楚玉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上面有一个鲜红的掌印。

沈穆心像是被什么握了一下,顿时气消了大半,轻声问:“他打你了?”

楚玉离重新把头低下去,有些抗拒地往旁边退避了一下。怎料身旁有一堆打碎了的瓷盘,他侧开一步差点踩了上去。

“别怕。”沈穆伸手把他牢牢抱在怀里,“对不起,吓着你了……出生入死的兄弟暴毙,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以后我再找他算账,好罢?”

他用手安抚地拍拍他脊背,感觉到楚玉离整个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他被弄的一点火气都没了,只好一遍一遍的哄着:“别怕……别怕……”

很久以后,他才听见楚玉离发着颤的轻声问:“你还相信我吗?”

沈穆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你。”

楚玉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方才李金章的话连他自己都无法反驳,他不知道沈穆为什么还肯相信他,为什么还肯这样温柔的安抚他。

滴答、滴答……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低头一看,才发现楚玉离藏在袖子下的手掌正在滴血,看样子似乎是被碎瓷片划破的。再仔细一看,小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砸了满地,地上还有一滩血,看情况应该是当时李金章突然冲进厨房,楚玉离顺手抄着瓷盆就砸他脑壳上,但凭李金章的身手,楚玉离根本打不过他,分分钟就被人家掐住了脖子。至于外头那些家丁,应该也是忌惮于这西北汉子的体格而不敢上前。

沈穆问:“你这大下午的在厨房弄什么呢?”

楚玉离没吭声。

沈穆仔细扫了眼周围,只见灶台边搁着一本菜谱,正摊开在“蟹黄豆腐”那一页,旁边用小楷另外写了几个菜名,旁边的桌案上放着一碗已经半蒸熟的清蟹、一盆已经切成块儿的嫩豆腐、一把小香葱,敞开的蒸锅里有一盆蒸好的白米饭,再边上有一盘已经做好的红烧鲫鱼,但是不知怎的被掀翻了,红色的汤汁一多半都洒在了桌案上。

沈穆瞧了眼,菜谱上记的那几个菜都是他平日喜欢吃的,他笑了笑:“看不出来,咱们小玉离还会做饭?”

“你爱吃的菜都太复杂了,我不会做。”楚玉离在心中想。

他吸了口气,极其轻微的摇摇头,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哑掉了般干涩,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可惜了,今儿没吃上,以后再做给我吃好不好?”沈穆轻声问着,却依旧没听到回应,不由得十分担忧地摸摸他脑袋,心想:“坏了,他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没有以后了。”楚玉离心想。他慢慢又低下了头,就这样沉默着一动不动。泪水一滴一滴顺着他脸颊滴在青砖地板上,晕开一朵朵小花。

从李金章突然闯进厨房一直到他离开,楚玉离都自认为能够冷静的接受突如其来的一切,可是此时此刻,沈穆这样温柔的对他说“我相信你”、“再做给我吃好不好”,他突然就觉得鼻子酸涩无比,委屈、惊恐、懊悔……各路情绪翻涌叫嚣着一齐涌上他心头。

他为什么还肯相信我?为什么还肯对我这么好?

“怎么又掉金豆了,真要命。”沈穆伸手轻轻擦掉他脸颊上的泪珠,紧接着一手伸到他腋下,一手托住他膝窝,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走出厨房的时候发现门外那群被哄走的小厮婢子们又胆大包天的跑回来偷墙角了,领头的则是沈婉君。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呼啸着卷进屋檐内,顷刻间就打湿了两人衣角。

沈婉君眼疾手快的递来一把伞,沈穆接过伞,道:“去拿点金疮药,再让管家去地窖里打盆冰来。”

“哎哎哎!”今日沈婉君异常听话,点头如捣蒜,一溜烟就跑去拿药。

沈穆将他抱回屋内,放在床上,把他手掌的伤仔细处理好,用布斤沾了冰水敷在他脖子和脸颊上消肿。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楚玉离就好像刻意不去看他似的紧紧闭上了眼睛,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显示出一种与他这个年纪不太相符的忧伤。

窗外风雨交加,隐约听见梧桐树叶被烈风刮得沙沙作响。那些刚刚发芽的嫩叶,经过这一场骤风急雨的摧残,只怕又要遭受很大的打击吧。

他不说话,沈穆也不急着问他,就静静坐在床边,盯着床头扑闪的烛火出神。

两人都在默默的想事情。

很久以后,窗外乍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传来一阵沉闷的吼雷,楚玉离忽然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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