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假山前,敲了敲石头,是实心儿的。
走到小桥上,跺了跺脚,也是实心儿的。
再走到亭子里,东瞧瞧西看看,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他来到墙角的一排槐树下,斩钉截铁道:“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异常,那便只剩下这里了,——也许东西就在树下。”
他从墙角抄来两个铲子,“劳烦吴大人帮忙,咱们一人挖三棵树,把这墙角的六棵槐树下都刨个大坑,那些银两没准就埋在这底下!”
吴拥听了这话,神色顿时一喜,紧绷的后背也悄然放松下来。他哈哈笑道:“乐意效劳!”
于是两人埋头挖坑。
楚玉离挖的很仔细,时不时还扭头监督吴拥,“大人,您的坑挖的太浅了!不成不成!”
一个时辰过后,众人回到院内集合,皆是毫无收获。
楚玉离擦了把汗,瞧着身边的六个大坑……也是空空如也。
蒋铭目瞪口呆:“一个时辰,你就光顾着挖坑了?”
楚玉离无奈道:“院子里其他地方都找遍了,什么也没发现。”
“不可能!”蒋铭斩钉截铁道,“一定是有人找的不仔细,漏掉了线索。我要再仔细找……”
“改日吧!”楚玉离半个身子倚靠在铁铲上,气喘吁吁道:“在下已经累的快要晕倒了,改日,改日再找吧……”
他此刻的位置背对着吴拥,姿态懒散疲惫,然而看向蒋铭的神色,却是凌厉的。
“……也罢。”蒋铭愣了一下,改口道。
吴拥将几人送出刘家大门,此刻门口不仅候着原先来的几名差役,还多了一群身着布衣的平民。
“大人,今儿这是怎么了?”当先的那位平民,向吴拥投去焦急的目光。
吴拥朝那人打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忽然呵斥道:“官府办案,你们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散咯!”
就在这时,楚玉离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膝盖一软,差点晕过去。
一瞬之间,却是当先那位平民箭步如飞,冲上来,扶住了他。
楚玉离左手下意识往后一撑,袖中的明黄锦帛密旨,无意间掉露出了一角。
“小心。”那人堪堪扶住了他。他的目光掠过那抹明黄色,顿时带了几分惊异,不由地看了一眼楚玉离的样貌。只看了一眼,便由惊异转为惊艳了——好一个美人。
“……”
楚玉离站稳,默默将那密旨收回了袖内。
原本是想借着摔跤的机会,让吴拥看见那明黄卷宗,没成想此人如此殷勤,反倒先让他给瞧见了。
不过目的也似乎达到了。这人和吴拥眼神打的眉飞色舞,傻子都看得出他俩有勾结。
吴拥在县衙里找了几间上好的驿站,给蒋铭一行人暂住。他本想留大家吃顿饭,蒋铭却以小友身体不适为理由推辞了。
*
吴拥回到县衙,长舒了一口气。
有人敲门,他上前,开门,正是刘家大院门外当先的那位平民。
“今日有惊无险。”吴拥引他进屋,又四处看了看,关紧了门窗,才道,“临时差七哥费心赶来,吴某先赔罪了。”
“他们果真没发现那些东西吗?”那张七哥满脸黑胡子,身形魁梧,却并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汉子。他的眼神炯炯如隼,一看便是精明狠辣之人。
“没有。那样隐蔽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找见。”
“蒋铭身边那个年纪最小的,什么来头?”张七哥沉声问。
“据说是京城来的,谁知道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他手上有皇帝的密旨!”张七哥低声道。
“什么?此话当真?”吴拥悚然抬头。
“我亲眼看见的,就藏在他袖中,明黄色的锦帛,还能有假!”
吴拥道:“难不成是皇帝派来,查办咱们的事么?”
张七哥思索片刻,摇头道:“若只是咱们一个小小西琼县,应该不值得皇帝下旨,我猜,他是冲着查办薛仲卿而来。”
“这话有理。”吴拥道。
张七哥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咱们与薛知州乃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薛家若是倒台,你我也都没好果子吃!你立刻写信给薛仲卿,让他提防着朝廷的查办,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
吴拥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七哥,您怕什么。我告诉你,那位京城来的小白脸乃是草包一个,昨儿在刘家大院里,光知道挖坑,还差点把自己挖晕了,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张七哥皱眉:“还是谨慎为好。”
“也罢,既然七哥开口,我自然照办。”吴拥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封密信,交给亲信,让他飞鸽传书,连夜送到薛仲卿府上。
张七哥看着那白鸽悠悠飞入黑夜,心里暂时放心了些。直到此刻,他才顾得上回想那小白脸的容貌。他抬头,望着一轮朗月,回味无穷的喃喃道:“京城来的果然不一样,简直是仙人一般的容貌……”
*
月下,倏然飞出一支利箭,直冲天际,将那白鸽射落在地。
蒋铭由衷赞叹:“一箭正中,阁下的箭法怕是天下无双!”
宋元良收起弓箭,道:“大人谬赞,天下无双绝对称不上。要论箭法,天底下能称无双的,只有一人。”
“沈将军是不是?”季晓晖眼睛亮了亮,但凡会些功夫的,谁不仰慕西北大将军。
“是。据说沈将军曾在五十丈之外,一箭射穿了西北王世子的铁盔,将他的头颅钉在了胡杨树上。我这只是雕虫小技,与沈将军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楚玉离一时有些出神。他平日所见的沈穆,都是雕栏玉砌中锦衣玉带、温和俊逸的身形,他一时有些想象不到,沈穆披上盔甲,统领千军万马,是怎样一副样子。
季晓晖捡起那白鸽,从鸽子腿上抽出一封卷曲的信。
“吴拥果然和薛仲卿有勾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