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打起来?
两相对峙,白衣娘子极有眼色,扇子往脸上一搭,柔若无骨地倚门笑道:“奴家可不掺合。”
她朝江润珠抛了个媚眼儿:“妹妹不如跟姐姐出去等?别怕,等会儿不论他俩谁赢了,都会来找你。”
江润珠闻言看向李生,留他一个人,她是不愿的。
可若自己在这儿成了拖累,那更是万万不行。
“莫怕。”李生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等会儿我就来接你。”
“那你小心些。”江润珠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这才提裙离去。
陈员外看着他们一言一语你来我往,好似瞧他不见,面色逐渐难看,有心阻拦,李生已先一步出手。
江润珠随白衣娘子出门,后者身姿款款,前一刻还轻轻摇着扇子——
下一刻,江润珠正想问她们该去哪儿,却觉眼前一花,便见对方化作一缕白影从半开的窗又猫回了房间。
江润珠:“?”
片刻后,房内除却打斗声,陈员外阴狠的威胁激得她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云仙,你当真要和我作对?”
话音落下,未闻后者有所回应,便见身侧多了一人。
白衣娘子轻抚腹中,伏低身子朝屋内劝道:“员外别生气呀,这姑娘我替您先保管着,丢不了。”
却原来她趁虚而入,将真的双儿也吞进了肚子里。
身在鬼市,江润珠处处被动,怕拖累旁人不敢顾一顾双儿,听完来不及欣喜,白衣娘子突然扭了扭身子。
她搅着一缕发丝灵活地绕着自己滑行两圈,那双眼睛媚得很,索人性命却毫不留情。
往下看去,轻薄的白裙下双脚消失不见,化作一条银白蛇身,蛇身粗长、鳞片翕合,轻而易举将江润珠缠住。
“妹妹坐稳了,咱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看戏去。”
楼外狂风大作,满楼的白灯笼乱摆。
白云仙速度极快,沿着楼柱青瓦爬行,身后是没有半点依仗的悬空之地,江润珠有些慌神地抱紧蛇身,被银蟒带着更上了一层楼,藏身在表情狰狞的脊兽之后。
而顺着尾巴往前看,一条长数丈的银蟒盘踞于楼身四周,蛇首朝向四楼厢房,蛇信吐出,似乎正聚精会神地感知着动静。
江润珠便也不敢多发出半点动静,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目力耳力都不够用,反倒是楼下的流水席清晰入耳。
“吃吃吃,大家都别拘着……”
“活着吃不饱,死了竟要饿上更久,仔细化作厉鬼永不超生!吃!”
李生会不会受伤了吗?他哪里来的本事能和那常员外较量?
他会不会死……
好的不来坏的来,偏就这样想着,远处喜房的四面窗户忽然大开,烛火明明灭灭,李生出现在窗户边,出招之后,被陈员外一掌打在胸膛。
碗菜碟的喧闹声中,少年后退几步,撑着窗台吐了口血。
陈员外浑身青白颜色退去,颓败的黑气弥漫,瘦得只剩一副人皮包裹住骨头。
白云仙看热闹不嫌事大,津津有味道:“咱们这位陈员外,浑身都是毒,碰之即死,这位小狐仙呢,是天生灵狐,灵气护体,两者实为生克,的的确确是场好戏。”
说话间,陈员外化掌为爪抓向李生的心口,少年不知是反应不及还是故意,躲慢了一步,这一爪落在肩头,他却也顺势以妖气化为利刃刺入鬼的眉心。
然后这一招仅仅让后者的行动凝滞一瞬,便再次恢复如常。
“姐姐可知道如何杀他?” 江润珠看得心头一颤,头一回觉得做妖怪也有些好处,自己身为人这般无用,半点忙都帮不上。
“唔 ……且让他像生前那般再死一回,杀不死,也能伤七分。”
“那他从前因何而死?”
“这……”银蟒转头缓缓接近江润珠,蛇信细长危险,舔过脸侧,毒液烧坏一缕发丝,“姐姐要是说了,会小命不保啊。”
后者下意识抱紧脊兽,有些畏惧地后仰,思索一瞬:若李生知晓此法,胜算定然能多些。
她从来不是那舍生取义的人,却鬼使神差道:“姐姐告诉我就是,我自己去。”
银蟒闻言一愣,转瞬幻化成女人,肩头轻轻抖动,好似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她眉眼生得艳丽,若用扇子遮住脸,当真是绝色。
随着她这般变化四周狂风大作,江润珠怕掉下去丢掉小命,死命抱住脊兽。
可白云仙露出一口能轻而易举咬碎骨头的獠牙,温柔道:“来,姐姐悄悄和你说……”
——青黑的死气已经弥漫至梦今朝四层之上,每下一层台阶,其中厉害越发明显。
小鬼最多能熬一整夜就要灰飞烟灭,人若挨上一个时辰便只剩一滩血水。
白云仙所赠的龙子单衣适逢她满千岁整寿所蜕,能帮忙抵御一二,但绣满海棠的裙摆被腐蚀得参差不齐,双腿被包裹严实的皮肤逐渐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皮肤仿佛经火一燎泛起微红。
疼痛催得江润珠不敢耽误,踩烂一只从缝隙伸出企图抓她脚的爪子,加快步伐下了楼梯——
“吼!!”
刚到四楼楼梯口,又一只小鬼穿着一身烂肉扑来,她压着尖叫的欲‘望,用力抬手挥刀,利落砍掉它的脑袋。
骨碌碌,头颅落地成了白骨,滚落楼梯。
她擦了擦额间冷汗,毫不犹豫跨过,几步外房门上贴着的喜字已被燎了大半,红纸成灰,阴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