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叹在耳边响起,男人遗憾道:时辰到了。
江润珠蓦地睁眼,手里还残留着冰凉长发的触感,车身轻轻晃动着,提醒她尚在人间。
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车帘随风飘动,双儿的声音传入耳中,小丫头是闲不住的性子,大约守着她无事可做,索性坐到去外头和驾车的小哥说话。
江润珠慢慢坐直,这才瞧见车门边多了一团蜷缩的人形,像个半大孩子。
何时捡的?
清了清嗓子,江润珠怕吓着她,温柔逗趣道:“你是谁家的?”
话没惊动这孩子,车帘子被一把撩起,道路尽头浓绿的树荫映入眼底。
“小姐醒了?”双儿一双眼睛圆溜溜睁着。
“嗯,”喉咙干涩,江润珠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是……”
“快入城了,我把帘子挂上透透风,车里闷得很,小姐也别贪睡,若不然入夜……”小丫鬟叽叽喳喳说着,明明手边坐了个人,好似半点没有察觉。
江润珠一顿,直直看了那团片刻,反应过来。
双儿见状面露疑惑,抬手晃两下:“小姐?”
轮子碾过石头,车身猛地一震,江润珠连忙撑着面前小桌保持平稳,余光里刚好被车帘挡住外头阳光的角落没有受半点惊动。
她定了定,回:“我没事。”
双儿这才满意,啰啰嗦嗦问她可休息好了?要不要吃点心?
马车不紧不慢入城,幽静被人来人往的热闹替代,到了秦府后门,主仆两人下车,不经意回头一看,并没有任何东西跟着。
江家那头有了回信,说是已经派了得力的管事往樊州这边来。
先前在曲阳时闹得那般大,江家知情的没睡过一个好觉,此番入樊州又遇山贼,虽以一封信报了平安,对于家中长辈来说,便是余惊未消再得一次惊吓。
信里多半都是嘱咐,要江润珠千万照顾好自己。
轻轻拂过信上的墨迹,压了压眼底的余热,她看向桌面另一搭册子和信件,樊州之内姜家并未涉足,近些的金水城也不过一两家铺子凑热闹。
这些时日,甘七在城中探了探,将各种小道消息和城中首要人物关系理顺后送来,加上各处紧要的口岸需要她来定夺是否拿下,现抽出空,一埋头便是大半下午无休息。
再抬眼,外头的天已漫上紫红的云霞。
双儿叫厨房摆好菜饭,今儿个做了鸡丝野菌粥,几盘小菜开胃,勾起三人腹中馋虫,索性边吃边说。
瞳儿的腿好多了,伤口结了痂不敢走远,但成日闷在宅中没有意思,便坐了马车跟着甘七在外头走了一趟,她有眼光,人也仔细,说话做事十分可靠。
“秦大人一家为官正直,能乘了他们的东风在此处打下根基,是难得的机会。”
是啊,江润珠也这样想,茶场里秦敏之的那段话还在耳边,两家若有姻亲关系,自然万事方便。
双儿看懂了她的神情:“小姐,小秦大人是不是……今日陈苦大哥帮着他支开我们,小秦大人是向您表明心意了吗?”
江润珠点了点头:“不止,他还说,要娶我。”
“什么,咳咳……”双儿被唾沫呛到咳了几声,好容易缓过来,见自家小姐神情奇怪,不知自己该不该笑,犹豫道,“这,这不刚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吗?”
江润珠未说话,不是怎的,欣喜之情半分也无,心里头好似多了团找不到头的乱麻。
“小姐……”瞳儿最是明白她,“您是怎么打算的?”
女子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看重什么,理智如此,但人心贪婪,心里那杆秤正上下不定,好似偏向了曾最为看轻的情爱二字:“……容我想想。”
“婚姻大事,要不和老爷夫人说一声?请他们拿拿主意?”
江润珠驳了这个提议:“暂且莫要让他们知道。”
“哎呀,快别说了,”双儿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头大得很,将桌面的东西理了理,“小姐忙活一天,还想这些烦心事做什么?”
话到此处,谁也没再多言。
吃过饭,江润珠还想将剩下零碎琐事处理掉,被双儿拿走烛灯。
小丫鬟霸道非常: “天都黑了,仔细这双眼睛,快歇歇吧,炉子上温着安神汤,我端来给小姐喝一碗。”
瞳儿反应过来,挪到书架边:“那日秦大人给的话本还未看过,估摸着和甘城的不大一样,我找出来给小姐读一读。”
一朵落下枝头的金燕兰飘进屋内,恰恰打在她的手背上。
江润珠点头道:“也好。”
片刻后,双儿端着安神汤跨门进来:“这几日小姐都睡得不太安稳,周大夫跟着其他人也到了樊州,方子是他开的,定然管用。”
“又不是三岁孩子吃药,不必这样哄我。”江润珠好笑地摇头。
说着,接过碗将参汤饮尽。
自家用惯的大夫,不知是心里安稳,还是药效上佳,不过一会儿,江润珠果真有些昏昏然。
意识朦胧时手心骤凉,滴答,像是凭空落进一滴雨水。
瞳儿坐到书桌边,背靠太师椅,举着话本不紧不慢读出声。
秦敏之想得周到,话本无关男女情爱,反而讲得是一女子的传奇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