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房虽不大,待客之地还算风雅,陈苦熟门熟路领着江润珠去了后院,像这里的常客。
“当初秦大人刚到这儿的时候,许多买卖几乎做不下去了,秦大人不忍见百姓日子难过,忙前忙后地找路子,我和小秦大人便作跑腿,一来二去就跟这儿的东家混了个脸熟。”
江润珠:“秦大人勤政爱民,是樊州百姓的福气。”
“可不是吗?”陈苦上前半步,“哎,小心台阶。”
刚醒那日摔的一跤叫人心有余悸,如今看得清了,身体还记着,江润珠不由顿住脚步。
茶场管事赔着笑脸叫人送来茶点,招呼他们在会客堂内小坐片刻。
几步外就是偏厅,不多时,有人端了盘子上菜,见江润珠拿了一枚糕点品尝,扬声道:“茶场的景春糕滋味最是特别,李管事可不要吝啬。”
抬头一看,那人竟是秦敏之,穿着一身墨青的常服,玉冠束发,袖子随意挽高,多了几分烟火气。
“江小姐吃着若喜欢,离开的时候叫人包好了送到家里。”
女子起身,笑着回应:“劳累小秦大人下厨,特意留着肚子,这点心可不敢贪多。”
此话一出,秦敏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更加郑重其事地回了灶边。
江润珠收回目光,对李管事道: “今日回去,我便写信给父亲,请几个得力的人过来,届时咱们公归公,绝不会让小秦大人和您为难。”
江家既然回了南地,就不可能只在一处经营,将生意做大是迟早,只不过现下且得低调,背靠樊州打通金水城或许是个不错的路子。
管事自然乐见其成:“若有需要帮忙的,江小姐尽管提。”
闲聊不过一刻钟,秦敏之净手后站到她身侧,将袖口理顺后,从腰间取下一枚香囊递给她,道:“菜已上齐,咱们入座吧。”
江润珠和其余几人一同起身,好奇问道:“这是……?”
两人距离拉近,秦敏之不由缓和了语调:“今年的新茶混着狎客香,闻着安神,日前特意叫茶场做工的婶子留的。”
江润珠拿着香囊凑近闻了闻,微苦的茶香混着清幽的狎客香,果真叫人舒心。
秦敏之随口问: “江小姐对经商一套很是熟稔,是自小耳濡目染吗?”
“不怕您笑话,甘城的规矩少,女儿家能养得和男娃一样野,”江润珠收了香囊,笑说,“小女少时对做生意有兴趣,常跟着父亲出门。”
“令堂也是南地人吧?会容许江小姐东奔西走?”
“明面上拘着,私下再偷偷跑出去,多来几回,母亲怕我出事,索性让人手把手教。”
几人来到偏厅落座,八仙桌上的菜色丰富,荤素都有,看得人食欲大动。
闲话先放下,秦敏之一双星目满含期待,显然十分期待娇客赏评。
江润珠便拿起筷子,犹豫一瞬夹了手边的鱼肉入口,辛辣咸香立刻在唇‘舌之间扩散,而鱼肉本身的鲜嫩不减半分,这道菜的滋味丝毫不逊色于上等酒楼的美味佳肴。
她由衷赞道:“都说君子远庖厨,小秦大人不仅特立独行,还练了一手好厨艺。”
“世人皆有怜悯之心,何必拘泥于此,”文邹邹附和两句,秦敏之清了清嗓子,“……这道鱼汤最是温补,江小姐尝尝?”
江润珠欣然接受,鱼汤口感厚而润滑,亦是鲜美,夸奖之词随即脱口而出。
青年似乎听得有些脸热,江润珠心下稀奇,之前在凌峰寨那一夜见识过对方的智谋和杀伐果决,入樊州后的妥帖周到,倒未曾想这样的人竟也有羞涩的时候。
桌面上一时没人说话,埋头苦吃的李管事忽然将碗筷一搁,开了口:“听说江小姐要来,东家特意挑了好茶送上,不如咱们看看去?”
陈苦伶俐,连忙说:“对对对,我老娘也念到要喝茶……不如双儿姑娘和咱们走一趟?”
双儿没弄明白他老娘要喝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看了眼江润珠,有秦敏之在旁陪着,哪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那我去帮小姐挑?”
话出口,陈苦咧嘴一笑:“双儿姑娘最是了解你家小姐,自然要来……”
是以三人齐齐起身往茶房后面去,只留下江润珠和秦敏之,此前从未有过的单独相处,两人一时都有些不适应。
秦敏之先打破沉默,可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今日实在笨口拙舌,像个蠢蛋:“咳,先前在岚山道掳走小姐实是迫于无奈。”
旧事重提,江润珠眨了眨眼,不明所以道:“小秦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咱们不是已经……”
青年握紧筷子,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又将筷子放下,郑重地看向她:“江小姐可愿听我说完?”
女子一愣:“……你,你说。”
“岚山道那日,若不那样做,小姐便会落入真正的贼手,我当时想着,剿匪之后必定给小姐一个交代,至于如何交代心中却没有章法……”秦敏之双耳红得厉害,不知想到什么定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