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珠不禁有些口干舌燥,当下觉察到什么,却不敢确定:“小秦大人——”
话音未落,对方竟直截了当问道:“江小姐可有议亲?”
这便是他琢磨出来的章法?
虽然大概猜到秦敏之对自己有意,却也没想过他会在这样的场合敞开天窗说亮话。
江润珠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应的同时,敏锐地察觉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从甘城到曲阳,原就打算找个合适的郎君嫁了,不求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便好。
常晏非良人,秦敏之则是上上之选。
按理来说她应该感到欣喜。
可脑海里不知怎么涌现出的是悬崖之下,她亲手扯下面具后,看见的李生那张脸。
这样想着,江润珠勉强露了个笑脸,敛眼垂眸道:“尚未。”
“那,那江小姐看在下如何?”秦敏之一张英俊的脸也红了,像是吃醉酒一般,但口齿比方才伶俐不少,“江家如今的情形,我也清楚,秦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可若要倾力护人周全,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再者,我父亲为官数十载,人品如何一问便知,江小姐若愿嫁我也不必有后顾之忧。”
“最重要的是,敏之求娶江小姐,实为一见倾心。”
字字掷地有声,心意诚恳动人,饶是如江润珠这般混于商场巧言令色之人也一时无言:“小秦大人,我……”
“江小姐不必急着现在回答,婚姻大事须得细细考虑。”他站起身道,“若秦某厚着脸皮继续待在这,江小姐这顿午餐便吃不好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陈苦。”
说罢,青年大步流星离开了茶场,前后脚的功夫,去隔壁挑茶的几人神色镇定地回来,安安静静落座,似乎也因为什么魂不守舍。
李管事年纪稍长,见多了风浪,首先回神:“小秦大人公务繁忙,江小姐千万别拘束。”
“这是自然。”江润珠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块鸡肉,咽下之后也没觉出什么滋味,重新挂起笑容道,“菜都快凉了,你们也吃。”
陈苦笑哈哈道:“吃,吃,大家都吃。”
茶房内气氛诡异,用过午膳后,谁也没再提挽留的话。
双儿将茶和点心放好,扶着江润珠上了马车,背靠车身,奔波一上午的疲惫缓缓涌来。
双儿见状问道:“小姐累了?可有不舒服?”
“累了,想睡会儿。”
小丫鬟便将提前备好的披风拿出来为她披上:“睡吧,到了我叫你。”
入城的路上并没有许多乡民来往,除去林间风声鸟叫,车内一时安静无比,困倦将纷乱的思绪慢慢搅合到一块儿,江润珠并没有察觉自己何时真正睡去,一觉香甜无梦,仿佛过了许久才被人轻轻唤醒。
马车不知何时变成了床榻,艳粉的织金帐顶,侧头往外看去,朦胧的纱帐外是间空荡荡的大屋子,地面铺了张花纹华丽的毯子。
腰间一紧,有人带着寒意从背后贴过来,身体微微战栗,来不及转身,缱绻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滟滟。”
这一声唤得江润珠心神恍惚,这世上除了家里人,唯有李生晓得她叫滟滟。
可他不是死了吗?
江润珠想坐起身,腰上的手臂跟着缠上来,男人跟着起身,捉过她的手把玩,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叫江润珠看向前方。
房门半开,依稀瞧见门外宽阔厅堂,堂中搭了戏台,台下摆了几桌菜,没能完全修得人形的妖怪齐聚,一对儿格外矮小的新人正在拜堂。
他说: “看见了吗?那也是我们拜堂的地方。 ”
江润珠默然不语。
男人忽然笑了一声:“为何不敢看我?昨日在义庄吓着了?”
那只冰凉手沿下巴往上,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而后稍稍用力让她不得不往后看。
墨发披散,眉眼森森,早在曲阳初见江润珠便预见过,再怎么装得不入凡尘,只要稍稍泄出一丝戾气,便是诡谲妖异的祸害。
李生低头在她额边落下一吻,轻声道:“小姐不是说过,若有一日,有人看上你要强取豪夺,我们两个便收拾好包袱,一个做大一个做小,我自然要与小姐不离不弃。”
江润珠张了张口,闭眼埋入他的胸膛:“……如何不离不弃?”
“我死了他看不见,夜里我和他各睡在江小姐两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