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家西侧院,江润珠还有心情打趣:“现下可好,咱们仨一个瞎一个瘸,双儿且辛苦些,等小姐我眼睛好了,必要给你多多的赏赐。”
“瞳儿的伤可严重?还疼吗?”
“破了皮肉,只是看着吓人,”瞳儿回,“大夫说这几日要少走动,总是不方便。”
“养好伤最重要,别的无需放在心上,”江润珠嘱咐道,清醒半日,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对了,怎么不见甘七?”
瞳儿说:“那日看诊的大夫为小姐开了方子,不过方子上有一味药要进深山里寻,甘七跟着去了,小姐脱险后,困爷也动身启程,说要前去和老爷汇合。”
江润珠点点头:“南地是咱们家的根基,常年和甘城通着气,现下这情形不怕明面上的手段,私下的还得自己人帮忙守着。”
双儿将外头买来的东西放好,问:“小姐方才在饭桌上没吃好吧?那蜜饯铺子的老板说,糖葫芦是现做的,不过做果子的是徒弟,这山楂可能被烫得有些软,小姐要尝尝吗?”
这小丫鬟历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活得自在。
江润珠点头说好,她便将糖葫芦用瓷碗装着,送到嘴边。
糖葫芦入口,薄脆的糖衣被咬碎,酸涩的汁水立刻渗出,江润珠神情专注,像品尝珍馐美味一样仔细。
双儿看得困惑:“如何?好吃吗?”
江润珠嗯了声,只是和梦里的味道不大一样,沉吟片刻,道:“我最近时常做梦,有些记得,有些忘了。”
“什么样的梦?说来听听。”
“梦见许多凶残的妖怪,差点没命。”江润珠道,“幸而有只心善的狐狸将我救下,我便请他吃了根糖葫芦。”
“就一串糖葫芦?”双儿好生入戏,“好歹给个几十两银子。”
“梦里的事儿谁能说得准?”江润珠单手撑着下巴,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在梦里,这只小狐狸化成了少年模样与我拜堂成亲……这些日子的桩桩件件若要细想,处处皆是古怪,你们说,会不会是他缠上我,在偷偷作怪?”
“小姐……”双儿迟疑着没把话说完,一只手温柔地抚在江润泽额头:“您可有哪儿不舒服?”
“……”江润珠一噎,“我清醒得很。”
瞳儿冷静道:“兴许是坠崖后撞到了脑子,去请个大夫再瞧一瞧。”
江润珠本还想问问关于她从前离家那段日子的细节,可两个丫头年纪都不大,进江家时已是后来的事,就算知道什么也是道听途说,既然多说无用,当即闭嘴,暗道下次若再做梦,定要在醒来后第一时间用笔记下。
张玄音那边同样不能耽误,江润珠想了想,说:“晚些时候,去和秦府的管家说一声明早要用车。”
“哦,去哪儿?”
“城外义庄。”
-
义庄,总归是停放死人的地方,体面的能得一顶棺材,若不然便摆在堂中,一张白布潦草盖着,徒留腥臭熏天。
青瓦白墙的一座房子立在城外,远近无人会闲时靠近,方才跨门而入,双儿便拿了帕子捂住口鼻:“小姐,您还是别进去了。”
“来都来了,哪有进也不进去就走的道理,”江润珠道,“可将我扶好了,若不然摔到谁身上,仔细夜里托梦找咱们说理。”
这话叫双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姐!”
小丫鬟虽有功夫傍身,却也是因为天生鼠胆,才会被江润珠拎着一块习武,如今看似改头换面,可平底起了一阵阴风就能叫她现原形。
“知道张玄音在哪儿吗?”
双儿将江润珠的手臂抱得更紧:“知道,刘大哥提前去问了看庄子的人,张公子身份不一般,单独住一间。”
义庄里安静得很,秦家父子将樊州治理得尚好,并未有许多无钱下葬的陈年旧尸。
纵使如此,幽幽尸臭依旧冲入鼻孔,连半点打岔的话头也说不出,幸而两人早早出发,没顾得上用膳。
江润珠感觉自己被领着拐了几道弯,抬脚跨门槛,进了间屋子。
双儿小声说:“小姐,到了。”
视野一片黑暗,江润珠伸手试探着走了半步:“他在哪儿,离我多远?”
多远?双儿直觉不好:“约莫五步,你要做什么?”
“尸身如何?”
双儿大着胆子端详片刻:“天冷,瞧着还好,就是青脸白牙,嘴张着有些吓人……”
“双儿。”
“嗯?”
“你带我走近些,我想碰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