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哥哥,后是外祖母,元煦极力抑制住起伏的胸腔。
他已经下了决心再不去想、不去看有关江延舟的一切,可怎么时时都有人提醒他那个人的存在!
元煦的喉咙像被烈火灼烧,他艰难开口:“世子他,不一定就愿意见我,也未必会听我的,可能我去找他,结果也一样。”
是他非要把自己拘在府上。
是他选择在宴上躲着自己。
是他不给家人回信。
这一切关自己什么事,难道非要自己去劝才行?凭什么?
“哀家知道,这事确实难为你了,”太后的言辞里竟带了一点恳求,“说起延舟,你别看他表面一副混世魔王的纨绔模样,自从......”
太后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声音里掺了悲戚:“自从他母亲在他眼前离世,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有心结,哀家知道外人都称他为边西小霸王,身边从不缺人围绕着,可他才真正是孤家寡人一个的......难得他总是提起你,我知道,他心里是肯听你的话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元煦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拒绝了,他在心底深深透了一口气:“好,我会去看看他的。”
太后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欣慰,“他有时候不懂事,说话也容易让人误会......但他跟你一样,都是好孩子,若他哪句话说错了,还请你多担待!”
“是。”
太后面上带着慈爱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刚刚还在哀家身边说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要出去透气......唉,这孩子,他这会儿正躲在东明殿那边的暖阁里,说要一个人待一会,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如你现在去看看他吧。”
元煦本想用个缓兵之计,看来眼下是无论如何也拖不得了。
“那......我这就去看他。”
元煦请辞出了曲音阁。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不过是看在太后和赵翊的份上去找江延舟。
自己会清楚告诉他,他愿意做什么都好。
是把自己关在府上,是去勾栏瓦子里放纵,是去找“老朋友”叙旧,还是在这种场合躲着自己,都是他的选择,跟自己无关,不要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包袱扔给他背。
而且明明,耍别人玩的,并不是他。
凭什么要他去解决这些问题。
元煦拖着步子沿着廊庑,慢慢朝东明殿方向走去。
铅色的云层沉甸甸积压在宫城上空,如同一座即将倾塌的巍峨高山。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丝丝寒意似是要钻进骨髓,让人不禁瑟瑟发抖。
一切迹象都在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落下。
通往东明殿的门廊处,换班的高柱儿远远看到兰陵公一脸凝重的往这边走来,忙上前请安。
“兰陵公,您不是在曲音阁那边的宴上吗,怎么来到这边来了?”
“西平侯世子,他现在在这边的暖阁里吗?”
“世子?他刚刚确实在这,”高柱儿回忆着说,“不过现在人已经离开了。”
“他去哪儿了?”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不是他不愿来找人,找过了但找不到,这可就怪不着他了。
元煦点了下头,准备即刻就折返回曲音阁,却碰到赵翀从拐角笑意吟吟走了出来。
“兰陵公是在找我那位表哥吗?我刚看到他绕去东明殿后了,”赵翀一脸担忧之色,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唉,他好像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兰陵公找到他,要多劝慰他两句才是。”
赵翀何时对自己那位平日只照面,躲不过才会打招呼的表哥这么关心了?
元煦也来不及细想,只收住折返的步子,朝赵翀礼貌点了点头,就往东明殿后去了。
天色愈发阴沉,开始有零星细雪从天而降。
元煦只感觉心内莫名的不安。
他走了一会,始终没有看到江延舟的身影,正准备再次折返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影从廊下闪身出来。
天色阴沉,那人穿一件披风正疾步往前,看背影,跟江延舟有几分相似。
元煦紧跟着走了几步,在背后喊他,“江延舟!”
那身影顿了一下,继而更快的往前走。
元煦心内立刻腾起一阵无名火,这算什么?就是这么躲着自己的吗?!
元煦也更快步的跟着那个身影,在廊下拐了几个弯后,那身影忽然闪身进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元煦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又眼睁睁看那身影进了院中的一个房间。
门并未被带上。
元煦看他如此躲着自己,心底莫名生出烦躁,想也没想的就踏进了房门。
可那身影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元煦环顾了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他踏进的这个地方,竟是大端机密重地——密库!
坏了!
元煦皱了皱眉,立刻折返出房间,但为时已晚,刚刚没看到的人影的禁卫军,此刻已经肃整守卫在外。
“兰陵公?您......怎么在这?!”
禁军校官言语恭敬,可语调却充满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