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随……庄随金贵的头又开始痛了。
一个宣文县君,一个南宁郡主,怎么这些姑娘家都这么会说话,简直让人不知该如何作答,伸头要挨刀,缩头也挨刀啊。
“阿姊先歇歇罢,”庄随跑进亭子护住了剩下的鱼食,“劳累阿姊动手,这等粗活让我来做就好!”
庄随心疼死自己这一池子鱼了。
他暗自腹诽,若是真让庄青水今日把这些鱼食倒完了,别的不说,明天就能见到鱼撑得翻白肚了。
想当初他从宫里讨来这些上贡的红鲤废了多大的功夫,连鱼食方子和喂鱼的份量和次数都是他自己抄来的。
旁的贵女也爱养个狐狸猫儿的,庄青水耍鞭子耍惯了,不爱那些长毛玩意儿,反而觉得喂鱼省事。可惜养尊处优的南宁郡主实在不适合细心活计,一有烦心事就逮着流火池祸祸,鱼食都是整盆倒的,喂一次鱼就得送几条驾鹤西去。
“劳累我?是劳累你这一池鱼吧,”庄青水唤人来将东西都收拾了,才转向庄随,“莫再想着往府外跑,你便是不为自己想也为你的侍从想一想吧。那两个还躺着呢,这两个就又要换了不成?”
庄随连刚还耀武扬威的头发丝都蔫了下去。
“好了,我问你,你这两日出去,为何连个随从都不带?”
庄随小声反驳:“跟姜家七郎一起呢,不会遇到什么事。”
庄青水冷哼一声:“两个花架子,真要有什么事还不是比谁跑得快?”
“放心好了,”庄随顺口道,“真要有事我就报阿姊的名号,想来贼人也会怕郡主的鞭子。”
他想了想,厉声喊道:“呔,哪里来的贼人,我阿姊是使铁鞭子的青水侠女,鞭下不留活人只存亡魂,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而后他就换了一副瑟瑟发抖的口吻:“竟然是青水侠女的阿弟!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珠玉当鱼目,还请大人饶了小的,小的保证洗心革面,再不行不义之事!”
庄青水笑得伏在栏杆上,指着庄随说:“好,你是真长大了,连阿姊也敢取笑。”
她用帕子拭去笑出来的眼泪,似是放过了庄随偷溜出府这件事:“以后再不行还能去茶馆说书,大哥也不用再忧心你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了。”
“不要银子,阿姊笑就好了。”
庄青水却道:“不管我笑不笑,你该小心的地方都得小心。我看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是改不了了,前些日子爹生气的时候你还会装乖卖巧,才过了多久你就又原形毕露了。”
庄随不怕开水烫:“左右骂我几句,他要是打我,我就跟娘告状,反正又不是只有大哥会告状,更何况阿姊和长嫂都会替我求情。”
“惯的你。”庄青水乜他一眼,又轻轻叹了口气,“长嫂如今在为她弟弟烦恼,你就别添乱了。”
庄随自然是万般诚恳地点头,又笑得两眼弯弯,一边笑一边想,长嫂是卫氏女,卫氏满门武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骁勇剽悍,她弟弟倒是声名不显,能有什么麻烦呢?
庄随手上拈了鱼食,一点一点地撒下去,指尖触到凉凉的池水,流火池里的住民愈加疯狂,有几条挤不进来的鱼儿跃出水面,掀起一串水珠链子。
他眨着眼睛看他悠然自得、仿佛再站两个时辰也不累的阿姊:“阿姊还不回去歇着吗?”
“我为何要歇?”庄青水气定神闲地撑着下巴看他喂鱼,“你想赶我走,好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庄随把心虚揉弄成一团放在心底,“大哥作证,我这回可是真要用功做一番事业了。”
“你做什么事业?”
“我预备去养马,”庄随语重心长,“大虞如今正缺战马,我将撒马尔罕的贡马与牧监的马比较了一番,人家的马跑得又快又稳,咱们的马虽然性情驯顺,但耐力比不上人家,对于普通士卒倒是够了,但对上人家的骑兵怕是要吃亏。”
庄青水听他讲了这一通,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想不到你养这些鹰犬之类倒还养出了几分心得,回头便让爹上书让你去太仆寺历练历练吧。”
“至于现在么,”她笑了笑,也让侍女拿上了一顶大帽,“既然你已经叫人备了马车,我们便一起走吧。”
刚还指望着这一通话可以糊弄住庄青水的庄随:“……”
他现在才发现,喜好绯色这等鲜亮颜色制成凤尾裙的南宁郡主今日穿了件天水碧的袍服,在戴上大帽,掩去那副绮艳昳丽的容色之后跟他今天的打扮别无两样。
庄青水将一柄折扇插在腰间,一举一动比庄随还像个纨绔子弟,十足十的风流倜傥。
“今日阿姊领你出去。”她笑得肆意,“看上什么只管拿,阿姊付钱;有什么麻烦也不必怕,阿姊替你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