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门外是三法司的官署所在,看守刑部监的小吏踮起脚尖看那绕着城墙转悠的主仆二人,默默把手边的木棍握紧了。
什么贼子妄人,要敢觊觎大虞刑部监,先吃他一棒。
“大少爷,您都在这儿转了十八圈了,”头上扎着两个发髻的小僮气喘呼呼,“还没想好是去都察院找老爷还是游湖赏景吗?”
虽说孟琨被贬了官,办公的官署也从洪武门内的兵部变成了太平门外的都察院,但官场起落都是常事,父子俱安便是万幸了。
孟安一把将垂下的柳枝拍开,回头捏扁了他头上的发包:“谁同你说我要去找老爷,又是谁同你说我要游湖赏景了?”
“那少爷一大早来太平门做什么?”小僮撅着嘴捂住自己的头发,不满道,“少爷那么英明神武,我怎么知道少爷在想什么。”
孟安原本拧着的眉顿时舒展开来:“这也不怪你,少爷的心思你猜不透也实属正常。”
要怪就怪迟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庄二吧。
迟到的庄随此刻在马车一侧如坐针毡。
他的左边是车窗之外缓带轻裘悠然纵马的赵珩,右边是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庄青水。
庄青水凑近道:“这就是你曾得罪过的武定侯?”
“阿姊!”
“我又不会同爹和大哥说,”庄青水挑眉,意味深长,“我说你怎么由不情不愿变成催着要去征南,原来是事出有因啊。”
庄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知道你的新衣裙放在哪儿。”
惹急了他,什么织锦妆花都别想着完整穿出去了。
庄青水眼神一凛:“庄随,你有长进。”居然敢威胁你的亲阿姊。
纵然南宁郡主如抓心挠肝般好奇,但也不得不为了捻金线绣出的满袖繁花暂时放他一马。
她略想片刻,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这珉王府定没有动静能够逃得出她的眼睛。
只可惜南宁郡主愿意放他一马,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善解人意。
说来还是王府马车太招摇的缘故,庄随一行人刚从北校场外驶过就被目力极好的赵识看了个正着。这位书生模样的壮士平生除了火铳打鸟之外最喜好的就是看戏,尤其爱看以他家侯爷为主线衍生出的一二三事。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赵识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儿,顺手牵了匹马去找赵珩,“只叹光景流年易散,不想满眼繁华成空哪……侯爷,这春日赏景可是乐事一件,连庄二公子也乘着马车往外城去了。”
这便有了赵珩驱马跟上庄随车架的后来。
赵侯爷暗自捏了捏眉心,他准是被赵识两句咒念昏了头,这才丢下北校场一群嗷嗷叫的兵家子跟在了人家的马车后面。
只是离太平门越近,赵珩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就越变成了从容不迫。
他本以为庄随又憋着什么坏,原来只是想去刑部监捞人。
赵珩想起他特意打过招呼让狱卒看顾的那几个女囚,这几个人没受什么刑罚,倒是听着山贼的惨叫在刑部监待得安稳。
这些日子里除了孟家长子拐着弯让人来打听过赎刑的事宜便再无声息,说明清明山匪与应天牵扯不深。
也喻示着被抓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多费心思。
车轮轧过青石路,在宽阔大道上驶出隆隆回响。
“庄二,这里!”
孟安眼睛一亮,站在石礅上朝着马车挥手。从湖广回来这一路上,他对珉王府的马车快比对自家马车还要熟了。
庄青水轻轻放下车帘:“这是哪家的公子?”
“孟家的,巡抚湖广跟我们一同回京那位。”庄随说着,嘱咐驾车的岁元岁吉,“就停在那儿,雁回看着车马,你们跟在我阿姊身后。”
安顿好了车上诸人,庄随转头对上了赵珩的视线。
“人好生地在刑部监待着,”赵侯爷噙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稚行可要想想如何投桃报李?”
庄随脑子一怔,说的比想的快:“还你一筐李子行不行?”
“行,”赵珩笑意愈发浓重,“索性再加一筐桃子吧。”
这次是投以木桃,下次便报之琼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