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随再吹了一声哨,一声鹰噍仿若近在咫尺,却偏偏辨不清方向。
“这什么破地道,还让不让人走出去了。”孟安恨得上前踹岔路中间的那堵空墙,一番泄气之举,竟然把土墙踹出了一道裂缝。
他慌忙把腿收回来:“这墙怎么这么不结实。”
庄随眼一亮,催促道:“你再使点劲,指不定墙后边有路呢。”
孟安再踹了两脚,那堵墙就如同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呈蛛网状裂了开来。
“开了!”孟安狂喜道。
庄随眼底的亮光还没消下去就被顶上掉下来的土渣给打蒙了,他往上抬头一看,只见蛛网延伸到了整个地道顶端,裂缝的沙土纷纷落到了地上。
“这儿要塌了!”庄随脸色巨变,扯过孟安的袖子朝墙后的通道跑去,“快跑!”
“庄二你个愣头青!你单知道墙后面有路,你就不知道墙倒了地道会塌吗?!”
“我哪儿知道!”庄随逃命一般跑出了残影,“许是跟你待在一起染了三分蠢气,此事一毕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两人一路奔逃,土墙崩裂的声音如影随形。
庄随连头都没回过一次,撒腿跑得飞快。
可别叫小爷折在这鬼地方,这要是让旁人知道岂不是把脸都丢尽了!
“噍——”
鹰鸣在地道中闷闷响起,庄随和孟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斜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拽进了另一条地道里,下一刻,身后的土层轰然倒塌。
“谁!”
庄随回头一看,只看到两个长须长髯的脑袋挤在了一块。
“少爷,”王福搓了搓手,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原先的凶恶一点也寻不见,“您没受惊吧?”
终于见到主人的鸢一个起落就蹭到了庄随的身边,鸟喙兴奋地啄了几下空气。
庄随胸口的一口气徐徐吐出,一泄力,把身后撑着膝盖喘气的孟安给一把压到了地上。
孟安只差把喉咙都给叫出来了:“庄二!你赶紧从我身上起来!”
庄随诚恳道:“腿软,站不起来了。”
“哎哟!”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猛然扑过来,满脸的心疼,“爹爹的祥宁怎么这般狼狈?可有哪儿伤着了?”
孟安愣了愣,眼圈慢慢地红了,当即抱着他爹的头一嗓子嚎了出来:“爹,您胳膊腿儿都还在呢!”
“在,在,”孟琨拍着儿子的背,“爹好着呢,倒是你做什么又往险境里跑?这要是你出了事,爹可怎么活啊?”
孟安闻言更是委屈:“要不是你在这儿我怎么会来,不成,上回我想要的马儿你得给我买来——”他再偷着看了一眼庄随手上的鹰,接着道,“还有鹰,我要一只、要一只……大的。”
爬起来远离了这对父子的庄随抱着鹰,半响没说出来一句话。
王福眨巴着眼:“朝廷的官老爷都这样吗?”
庄随冷着脸:“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扫了一圈这个显然是被专门挖掘出来的地室。
这儿比之他们刚进来的地道要高不少,连地上都用石板铺了,只是里面空空如也,只角落里有些暗色痕迹,不知是之前堆了杂物还是……
泼洒上去的血迹。
庄随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问王福:“昨夜就有官兵进入了山寨,怎么没找到你们的踪迹?”
王福脸色顿时为难起来:“我回到山寨后就趁乱潜进了军师的小院,好在军师他们都不在,只是孟大人脱力难以行走,我们跑也跑不远。幸好孟大人凑巧发现了这一处地室,我们便藏在了屋子里。”
庄随听着王福的话语,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间升起。
外面兵戈早就停了,那为什么现在还不出去?
孟琨苦笑着站起来:“可是珉王府的公子?我乃兵部侍郎孟琨,得陛下看重忝做湖广巡抚,现今也不过一代罪之身了。”
“多谢世子与公子,还肯与山贼周旋,救我父子二人性命。”孟琨长揖到底,缓缓直起身,“只是你们着实不该来这里。”
地室里面静得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孟琨父子二人与王福、庄随各据一边,成了个四角对峙的格局。
庄随撸了两把鸟,总算把烦乱的脑子理顺了。
他抬头看向彷佛有千斤重的暗门,艰难开口:“你们是说,那门进来了,就再也打不开了?”
“也不能这么说,”王福偷偷掀着眼皮子看庄随的脸色,“许是我们只找到了从那面开门的机关,没找到从这边开门的窍门,再找找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那从地道——”
“地道错综复杂,”孟琨接着道,“有的路需要打通了才能走,有的路打通了就会像之前那样失去承重,整条地道都倒塌陷落。”
庄随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地室顶,欲哭无泪:“完了,我还没吃午膳,早知道就吃饱再来了。”
孟安更是凄厉出声:“我的马!”
他这一声倒是把庄随吼得淡定了下来,不管怎么着,庄二公子是万万不肯沦落到和孟少爷一个境界的。
“不怕,”他眼底的郁色扫了一大半,“我走时给我哥留了纸条,他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自从说完现下处境就未曾开口的孟琨孟大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敛目片刻后才抬起了头:“世子殿下智谋过人,定能保我等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