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与这位壮士已是一夜一日未饮未食,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庄随眼里带了点探究,照孟琨这么说,除了不吃不喝他在那个小院就没受过什么刑讯,可王福先前明明有说这座小院是山寨中军师的住处,干得最多的事便是用十八把钩子挖人骨头。
孟大人……看起来除了憔悴些,倒是确实没什么外伤。
“军师”要真不是汉人,而跟元兵扯上了关系,又怎会礼待朝廷官员?
这些纷杂的念头在庄随脑中一闪而过,他故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也出现了轻浮的神色:“怎么?孟大人是信不过我兄长?这山上山下可有着几千人,哪怕把这座寨子翻过来,他也必然会将孟大人好生带到御座之前。”
孟安似乎半点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没察觉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爹,你放心,我瞧见了,真有好多人围着这儿呢,咱们一定能出去的。”
孟琨扯出一个笑:“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之中,一阵腹鸣在谁也预料不到的时候咕噜噜响起。
三人纷纷转头看向王福。
王福一手挠头,一手捧着肚子,笑得一脸憨厚:“我这是饿了、饿了。”
三人:“……”
庄随瞥了一眼孟琨,暗暗松了口气,算了,等他出去后跟大哥说个清楚,凭他一个人是万万想不周全的,索□□给经年的狐狸去琢磨。
他正担心着庄悯会不会借题发挥再押着他勤学苦练文治武功,怀里的鹰却突然警惕了起来,扬了头。
庄随随着鹰眼盯着的方向看去,见那一片塌下来的土层正在细微地颤动着。
“土层在动!”
“可是又要坍塌?!”
“不对,”王福两眼发亮,像看见了一盘刚做好的酱肘子,“我听见了马蹄声!”
清明匪寨,珉王世子领着一千人马,威逼着俘虏的山贼说出了小院所在,更是抓着了其中两个头领,抽了一顿狠的才得知了小院下面还藏着地室以及进出的机关。
庄悯憋着一口气,用尽了此生的耐性才没在亲卫将庄随扶出来的时候打他两棍。
当然,这耐性自然是有限度的。
谁也不知道庄二公子还能咧着嘴笑到何时。
“今日又是个好天气。”
“是啊是啊,好天气,”丰许悠然地驾马走在马车旁,“公子怎么不多歇会儿?”
丰容更是脸色一凛,抱剑跟在一旁:“公子万不可再独自出行。”
“哪有独自,”庄随讪讪道,“那不还有孟家公子吗?”
说罢,他正好看到孟安探出马车透气,顺嘴打了个招呼:“哟,你居然没趴在你爹怀里哭呢?”
孟安气结:“你才哭呢!”
丰容面无表情,话冷得像冰:“不许对二公子不敬。”
孟安憋红了脸:“谁敢对你家二公子不敬,他的嘴生的那样毒,蛇都要被他毒死了!”
庄随扯出一个假笑:“好说歹说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这般说话我着实有些伤心。”
孟安说是说不过,打更是动不得手,索性哼了一声,转身缩进了马车里,眼不见为净。
庄随有点无聊,坐没坐相地歪在车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边沿。
这一路走来两个月,山也看了水也看了,漫天的黄土沾染了一身,连山寨里的地室都钻过了,他竟然还在回应天府的路上。
也不知爹是不是已经回了府,娘和阿姊还有长嫂有没有在惦记他们,想着想着,庄随那点近乡情怯的心思就悄然冒了出来。
他回来第一个见的熟人会是谁呢?
是府上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正盘算着京中有哪些可以让庄二公子牵牵念念的人物,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庄随刚抬起头,就听见了一声清亮的马嘶。
“许久不见。”
赵珩及时勒住了马,背着日光露出一个笑,既显清隽,又不失矜贵地叫出了他的字:“稚行。”
庄随也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他的字从赵珩嘴里出来真是哪哪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的味儿,又见他一身武官常服,赤色圆领袍、犀带皁靴,无一处不精雕细琢,连□□的马都通体雪白,身形利落,光那气势风度就把旁人压得黯淡无光。
输了。
庄随低头一看自己身上随意套上的杂宝纹样的道袍,玉兔衔着灵芝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灵巧乖顺,半点没有人家的狮子威风八面。
不仅输了,还输得异常彻底。
庄二公子怎么也想不到,他回京路途上见的的一个熟人,会是还有未解之仇的赵珩。
对方还神采奕然,彷佛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如今有多风光。
庄随:“……”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