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尘无咎分别后,白瑕陡然失去了很多动力,但是直接回去也是不可的,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前一天说不回结果第二天就回,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他准备一点一点往东北走,回东国皇城。
走回头路也是不行的,来时已经看过一遍的风景没必要再看一遍,更何况有遇到熟人的风险,他这次走了另外一条路,还是歪歪扭扭的山间小道,人迹罕至。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行至半路,白瑕解下汗巾子,理了理微微有些潮湿的衣襟,又换了一道方帕护住脖子,防止有小虫子飞进去。
泥土也是湿的,稀稀拉拉往裤子和鞋上沾了些。白瑕用剑轻轻一削,便全震得干干净净了。
只是那剑很委屈,想不通小树枝到处都是,为什么非得用它不可。白瑕安慰它道:“那些细枝新芽都是刚长的,就让它们长着吧,反正你也脏不了。”
剑更委屈了。
它一生冰清玉洁,怎么天天给它往土里插?就没见过这么不爱惜剑的。
白瑕还待再安慰两句,却听背后一人笑道:“白衣侠士仗剑走天涯,看着是一段佳话,怎么偏偏跟剑过不去。”
白瑕回头,来人身着锦衣头戴玉冠,肤若温玉唇似抹朱,一看便是矜贵之人。后面还跟了一个书童,书童背了一框罗书。
爱读书,有闲情雅致的。
白瑕判断完毕,先抱了一拳。
“白瑕,敢问公子是?”
来人张口欲答,后面又有人叫道:“少爷,少爷,您慢点啊,等等奴才们!”
又三三两两来了几个伺候的,均是上气不接下气。
白瑕心想,得,又是一个豪门大少爷来踏青的。
先前也不是没遇见过这种,只是人家是盛春时节出游,眼下眼瞅着都快入夏了。这时候来,是慢人一步了,还是要快人一步啊?
矜贵公子对他们吩咐两句,又满含歉意地对白瑕道:“让侠士见笑了,我这一行人实在是……骨骨碌碌,有些累赘了。实不相瞒,我也想一人松松快快地上山,像侠士一般仗剑走马,那才痛快!哈哈哈!可惜我家那老头子实在是不让。”
这话也很经典,白瑕一路听了不下十回。
有家的人烦够了家里,反而羡慕没家的人,白瑕不明白这些人脑子是怎么了。
然而他也实在懒得安慰这些富贵闲人们,收了剑,侧了侧身,让他们道:“公子先过吧。”
那矜贵公子闻言诧异了:“山路虽窄,也不妨碍你我二人同行啊?”
他看了看左右,似乎明白了几分,悄悄说道:“侠士若是喜静,我们就不要这些人,只我跟你,可好?”
白瑕与他保持距离,高贵冷艳惜字如金地吐出俩字:“不妥。”
“怎的不妥?你敢一个人在这深山里走,定是武艺高强,你一个也是能护住我的吧?”
白瑕:“……”
公子哥?他见得多了。这么不见外的?摇头。
公子哥摁住他左右摇晃的脑袋:“不准摇了,我觉得这主意很好,咱们走!”
这主意哪好了?!
白瑕还没炸毛,却被公子哥微微一提溜,只觉身形一轻,却是整个人被对方提携起来了。
白瑕整个人都懵了一下,直到他的脸险些划过枝叶,擦落一串露珠,才将将回过神来,应和着对方的节奏也施展起轻功来。
这公子哥竟也是个会武的!而且轻功还不低!
见他调稳了节奏,公子哥松开手卸了力,惊喜道:“哈,我没看错人,你果然很厉害!”
这回白瑕想理他了:“你也不赖。”
“哈哈!畅快!”
俩人把随从们的惨叫远远甩在后面,不一会就听不到了,白瑕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似是知道白瑕的担心,公子哥轻松道:“别担心,他们不会丢的。”
白瑕好奇道:“你既有这本事,又向往江湖,为什么不自己跑路?”
公子哥奇异地咀嚼一番:“‘自己跑路’?兄台说话可真有意思。”
白瑕一默。
跟亦绯天混久了,什么奇怪的词都学会了,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他真反应不过来。
好在对方并不在意他的沉默,“我是想的,然而老头子天天耳提面命的让我好好读书做学问,我实在受不了那些酸词,就说要学古人来山水之间感受诗文,顺便也找找作诗文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