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晖章殿,董圆一早就发觉太子今日不大对劲。
早上晨起,太子竟比往日迟了半个时辰不说,用早膳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仿佛有什么困扰之事,面前一盘羊皮花丝都夹空了,其它却还未下一箸。
终于用完了早膳,来了祈文殿读书,一卷书打开了半晌也不见翻动一页,与往日心无旁骛一目十行的样子相去甚远。
宫人上了刚烹煮的热烫茶饮,随手便送到嘴边,眼看着太子要烫伤自个了,董圆赶忙出声提醒:“殿下,那茶烫得紧,您当心。”
顾秉清闻言放下茶盏,嗯了声算做回复,面上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心头却实在疑虑难消。
他昨夜又做了梦,梦中之人依然是他那太子妃。
梦里苏远矜似是已经与他完婚,影影绰绰的烛光下,她坐在榻上看书,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内容得了趣,颊边显出个笑容来。
接着场景又一转,她坐在侧殿的案几前,手中拿了笔正往一卷书本上批注什么,看不真切,但面上已有愁容。
再接着,他还看到了徽音殿前高高的台阶,她站在高处正与什么人说话。
那人突然情绪激动难以自控,竟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她便从上面滚落了下来。
她的额角磕到了台阶尖利处,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她的面庞。
顾秉清拼了命的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脚下分毫难移。
心中焦急之际,顾秉清突然惊醒了过来,梦中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和急切却仿佛随梦境到了他的身上。
起身叫水洗去身上的冷汗,又用了早膳,顾秉清想着到祈文殿看会书静心,往日教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和专注却失了效。
打开书卷,上面的字他每个都认识,但待细想其中含义时,苏远矜滚落台阶后那张流血的面容却总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提了笔想写两个批注,砚台中流动的墨汁也让他想起流动的血液。
强自忍耐着看了半卷书,顾秉清实在被昨夜那梦境困扰得烦闷,便撂下书笔,带着董圆往演武场去。
演武场在东宫侧院,已快靠近宫墙,顾秉清直接去了平日练箭的地儿,接过箭师递来的长弓,几支箭羽极快地飞出去,却仅有两支中了靶心。
箭师也不说话,只管递了箭上去,仿佛没看见太子殿下的准头不似往日。
直到顾秉清自己停了下来,箭师才开口说了一句:“殿下的心不静,再射下去也无进益。”
顾秉清知他说的是实话,箭师此人向来心中只有射箭一事,简直专注到了不通人情的地步,教他违心地说谎夸他便是为难人了。
董圆机灵,见此情状便上前道:“殿下,奴才听闻马监那边前几日刚驯好了一批新马,说是名驹翻羽的后代,殿下有兴致的话不如去看看。”
听说是名驹翻羽的后代,顾秉清倒是来了些兴致,到了马监一看,确是一批上等好马。
每一匹皆身形高大健壮及至八尺,毛色光亮顺滑,顾秉清看了一会,发现其中一匹比其他都略高大些,怕是要有九尺,神态上也似乎更为傲气。
叫来驯马的人一问,这马确是其中最优,但轻易不让一般人近身,马夫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堪堪驯服。
顾秉清听他这话心内反生出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来,让人牵了出来打算一试,谁知那马竟怎么也不肯动了。
顾秉清也不嫌味道难闻,走到马厩边道“孤来”,说着伸手去拉缰绳,另一只手则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如此一番动作,竟真的把那马牵了出来。
马厩外草场辽阔,虽上马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工夫,但真正驰骋起来,那马却是足下生风行越飞禽,果真不负祖上翻羽的威名。
痛快的骑了一场,顾秉清心内烦忧俱去,回到晖章殿清洗一番去了书房。
没过一会董圆带了一身穿侍卫服制的年轻男子入内,正是东宫卫尉的副手蒋成涛。
顾秉清瞧他面目平庸,料想放在人堆里难以找出来,十分满意地开了口:“你且换了常服出宫去,给我盯着辅国公府二小姐,有什么异常及时来报。”
两次梦见苏远矜,且那些场景怎么想都有点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心悸。
若此女真的会那下蛊之术,还是早日查探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