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郎的妾室,如何使得?”
箫岐阳挑眉,嘴角噙着笑,语气中哪有半点使不得的意思?
“传出去,该说我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呸!
周知县在心中又狠狠得唾弃了下这位形骸放浪的草包御史,而后顺着他的话说道:“御史大人说笑了,这儿是雍州县衙,传哪儿去呀?”
五官乱飞,横肉东挤一处,西挤一处,一副奸佞之臣的模样:
“且后院的那群女人,哪又算得上民女了?不过就是供男人取乐的玩物罢了。各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空养着浪费口粮,若非此番堪大用伺候了姚御史,哪日我非得寻个由头,将她们全部赶出府去!”
“御史召她们伺候,那是救她们于水火。”
“您说她们那样的女人,出了府,哪家的正经男人愿意娶?若不是得御史您的拯救,能有什么好下场?”
“御史,救人如救火,您就大发善心,帮帮她们吧!”
一通话下来,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周知县恨不得把眼前这位草包御史,捧上神坛,终日燃香供奉。
“言之有理。”箫岐阳感同身受,雌雄莫辩的一张脸上,满是救火之凝重,“不救她们倒显得本御史冷漠无情了,那就让本御史来救救她们吧。”
于是乎,周知县吩咐小厮上周子骞的院子领人,不一会儿,等待着救赎的几十名妾室就鱼贯而入,挤占了比花娇的美人的位置,将箫岐阳给围得水泄不通。
箫岐阳所在,只余桌前那一点视野,没被脂粉色填满。
上下臣上演的你推我退,你再推我接的戏码,演至结尾处时,一路未见半个仆人,畅通无阻得行至此处的周家兄妹,却闯了进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爹,终于找到你了,衙门外堵的一群妇人,张口闭口要……”
最先发话的正是周丁兰。
兄妹俩刚一进来,先是被此间的阵容震撼到了,而后满面的愁容,就肉眼可见得更加忧愁了。
周丁兰愁传说中沉湎淫逸的姚御史,当真男女通吃,将谢公子抢作了“座上宾”。周子骞愁他的几十房妾室,亦被选作了其列。
兄妹二人就是无人愁,姚御史千里迢迢而来,不应先去洗漱更衣,好好休整一番,再行赴宴的吗?
两人在周知县夺命的目光中,默默后退了一步,并排垂首站立着,自觉等待挨训。
“放肆!”周知县大喝一声,压抑了半日的怒火终于得以宣泄,“没看到贵客在此吗?吵吵囔囔得成何体统?”
举起茶杯就要朝周丁兰掷去:“风尘仆仆的,也不知先回房更衣!”
兄妹二人连忙互相帮忙整理头发与衣服。
周知县脑袋一热,刚举起茶杯就后悔了,这要砸下去,砸的可是这场接风宴的首席贵客姚御史的脸面啊。
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兄妹二人火速整理完仪表,见父亲没有饶过他们的意思,周子骞连忙伸手拦在了妹妹身前:“父亲,丁兰不是故意的,是衙门口……”
“你也是!”周知县顺着台阶将茶杯放回方桌上,转而训斥起了儿子,“好歹当哥哥的人,却整日带着妹妹厮混,也不知做个表率!”
周丁兰苦着脸解释道:“爹,你别骂我跟子骞哥了,真的是衙门口……”
周知县不想听,并打断道:“还不出去?!”
兄妹俩齐齐看了眼谢恒与花春盎,又对望了一眼后,只能不再发一语,认命得往外退去。
也知接风宴上不宜谈论此事,只好先行安抚衙门口闹事的人,等到散席后,再行禀报父亲。
在兄妹俩即将要跨过门槛时,正消遣着美人恩的箫岐阳,忽然饶有深意得问道:“衙门口可是发生了何事?”
天生勾魂摄魄的一双桃花眼微眯着,盯的人正是周丁兰。
周知县一喜,连忙将一双儿女唤了回来,见兄妹二人傻愣愣得站着,连声催促道:“说话啊!”
周子骞刚要代表,周知县连忙对着周丁兰催促道:“丁兰,姚御史问你话呢!”
他这辈子碰过的女人虽然屈指可数,但身为男人,他可太清楚了,姚御史这眼神,分明是对他家丁兰有意思!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姚御史虽是个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年纪亦不小了,但跟了他,再差也比自己给做的亲强!
圣上亲封的姚御史,岐国的姚国舅,只要挥挥袖降下点毛毛雨,就足够他们周家呼风唤雨好多年了!
偶尔午夜梦回,他还会为当了半辈子的官,不曾贪污几两碎银而可惜落泪吗?
这点钱,压根再看不上了!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就是这个道理呀!
况且姚御史虽然年纪大,长相却年轻又英俊,与自家闺女同框而立,更像是自家闺女捡了大便宜啊!
周丁兰一眼看穿了父亲的打算,虽然姚御史的样貌的确非常吸引人,但她决计不会嫁给空有皮囊却烂到骨子里的好色之徒的!
捡大了说,他那一车的美人,个顶个的漂亮,她这样貌被选中了去,估计新鲜感一过,连姚家的偏门都进不去!
届时最大概率的结局是,被随意安置在一处宅院孤独终老,若是有幸被放回雍州,顶着非完璧之身,雍州的好儿郎也是嫁不上了。
周丁兰虽然自小心比天高,但这点自知力还是有的。
于是扭扭捏捏地福了一礼,并不如何热络:“回禀姚御史,衙门口追来了一堆的老幼妇孺讨债。”
箫岐阳挑眉:“何债?”
眼神在周丁兰身上撩过,撩得人脸颊泛红,又看似不经意得落在花春盎的身上,眼神拉丝得抛了个媚眼。
“!!!”
这一回,周知县看得一清二楚,连相府初嫁的千金都敢招惹,身负美貌与地位的姚御史,简直是百花丛中的一大毒瘤!
“???”
花春盎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不知正演到上头的箫岐阳为何忽然看向自己,刚张嘴准备询问,嘴中便被塞了一颗甜糯糯的藕粉圆子,咬了一口,香甜的芝麻陷,就在嘴里爆了汁。
“好吃!”
花春盎满足得回头看向谢恒,释以与甜食相媲美的甜甜一笑。
谢恒用指腹替她擦去了嘴角残留的糖浆,而后看向箫岐阳,替周丁兰作了回答:
“御史当街纵马横冲直撞,撞翻摊位无数,惊扰平民无数,赔付物什,抚慰精神,此乃一债。”
“有理。”箫岐阳唰得一下打开折扇,眼神落在他抚在花春盎嘴边,迟迟不愿收回的指节上,“重光兄,那二债是为何?”
谢恒对他明晃晃的视线熟视无睹:
“早年间,有富商愿出五千两纹银买我一篇文章,真迹却因被你借去日夜瞻仰,与之无缘擦肩。昨日初入雍州城,我对城中书肆售卖之罗纹纸格外喜爱,愿泼墨新写一文章。种因得果,买纸所缺之银钱,便由御史来付了吧。”
这事听着耳熟,花春盎刚要回头用眼神指责箫岐阳,抚在她嘴边的指腹就索性与另一指合力一捏,捏住她的下巴将其扭转了回来。
花春盎痛呼了一声,刚要抱怨,嘴里就又被塞了一颗珍珠丸子。
箫岐阳委屈的眼神落在了空处,也不尴尬,继续问道:“重光兄所缺多少?”
谢恒:“五百两。”
箫岐阳朗声大笑:“哈哈哈,五千两缩水成五百两,倒是我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