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赶忙儿地接了茬,握住顾眉的手,摸了又摸,拍了再拍。
“咱们相识一场,姨把你当自己孩子,总要给你找个好去处,下半生有靠,不至于叫人欺|辱饿死了去。”
“你还记得那袁本大老爷吗?他愿意养你。”
顾眉脸色煞白,惊得咬到舌头,混着疼含混道:“我不去!”
却说这个袁本,也是个兵匪出身的,混了军职后,自己暴|虐,党羽手下又太招摇,被刺杀不在少数。他想着银子捞够,主动退了,交给了心腹,自己则在小镇上安了家。风光富贵,不比西京京都差,而且天高皇帝远,他又不造|反,倒盘踞一方,成了个地头蛇。
这人年纪都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一张老脸因为纵|欲,早就是眼袋下垂,白发多多,脸上都有早年打仗风吹日晒落下的老年斑,脸上生横肉,三角眼露凶光,很是个毒瘤。
袁本酷爱听戏,就常来戏班子里关照。
他这个人不爱强夺,就喜欢磋磨人心性,叫人心甘情愿地听他的话。
顾眉这根好苗子,袁本从小就看好了的,只是看他是根硬骨头。才等了几年。
有人私底下传,那些经常来捣乱的主顾,兵那条路子的,大都是经了袁本授意的。
顾眉知道,二次修复bug之前,游戏里是没有这个“袁本”的,他不知其来头。约莫是新立的人物?特意来针对他的?
不过袁本名声在外,可是个好色暴虐成性的。女子男子他都玩,到手了,在地牢里割人脖子放血玩,等人惧怕死了,再绞了人头发,当温他酒炉子的燃料,可是个没人性的。
顾眉自知自己残疾,落到袁本手里,漫说生死难料,不知要受多少的折|辱!
这些退下来的“权|贵”,早年还杀了那么多敌人,心理都有创伤后遗症,十足的是变|态。
顾眉越想,脸色越难看。跟金纸一样了。
芳姨笑着劝道:“傻孩子,去了袁老爷那,锦衣玉食的,有人侍奉,有人疼,为什末不去?”
顾眉顶道:“他家里人口多,口舌是非。到时闹大了,怕牵连了戏班子。”
芳姨想起袁本找她时,那开了三箱的金子,眼睛都是直的,早已是顾头不顾腚了。有那金子,散了戏班子,另找个地方住大宅招丫头伺候,这辈子都荣华富贵享不尽,谁还想开戏班子没一日消停的?
芳姨便道:“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了。他家夫人早年生孩子病逝了,留下一对儿女顶顶乖巧,都大了,不怎回家。”
“别的那些莺莺燕燕,长得还不如你一根小手指。”芳姨用食指掐着自己的小指尖,掩不住的喜色,“袁老爷,肯定疼你。”
顾眉惊怒,胃里反酸到喉咙口,烧得嗓子疼。他哑声道:“我一个残废,不能唱不能动,又有什么趣儿?”
他试图打消芳姨的念头,总是徒劳。
芳姨早铁了心,“你不是还有脸吗?实话告诉你,袁老爷说了,就喜欢不能动的,听话好摆布。指明了要你。”
其实袁本的原话是“好操|弄,趴着哭起来带劲儿”,芳姨有些嫌脏口,才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
顾眉不说话了。
芳姨以为他态度软化,转圜道:“袁老爷领我看了,你的屋子都布置好了,仆役都有十来个。管吃食的、管梳头打扮的、倒痰盂的、管熬药的、管揉肩翻身的……哎哟喂,数都数不过来。”
芳姨比着纤秀的手指,兴奋地历数。
良久,顾眉叹道:“就是这样办吧。”
芳姨喜得什么似的,站起身,说是去张罗给顾眉践行。
顾眉气逆于胸,忍到芳姨出了门,那口深红的血,才吐在枕边,又悄悄拿枕布盖了。他如今行住坐卧,如同瘫子,趴着动个手,都要小心缓慢,慎之又慎,一是不灵巧,二是怕牵动腰伤,故而费了半天的功夫。
中途过了午晌,芳姨还破天荒买了他爱吃的水果来,切得好好的摆盘,又张罗着晚上给他的践行酒,做足了送行的排面。
这是一刻等不得。
连衣裳都替顾眉换了身新鲜的,芽黄嫩的,衬得顾眉伤重中的脸,雌雄莫辨,似嗔似怒,极是动人。
芳姨笑道:“美。把咱们都比下去了。”
班子里的人都顺着她讲。
等他们一出去,顾眉趴在床头,看见铜镜里反射出自己的颜色。
头发挽簪,掐着半朵残了的玉兰,花瓣将落未落,不免可笑。
院子里推杯换盏,大家趁着“顾眉的践行酒”,早闹将开来了,十分热闹。
顾眉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瓷盘。盘子里的水果已经半发黑,慢慢地腐烂了,盘边的水果刀,在窗户漏进来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深夜。
顾眉的屋子里传出尖叫。
芳姨叫得几乎破嗓,气上来还狠狠打了顾眉的后腰腰伤,“丧气玩意儿?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