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白雪逐层覆盖,抹去了徘徊于后院的足印。
碎雪似轻飘飘的鹅绒,降落在睫毛上,连眉梢都挂上一层霜。
质量上乘的毛呢面料再如何厚实,也抵挡不住那一圈圈深入骨头缝里的寒意。
可边听白似乎不怕冷,白皙的脖颈毫无遮掩地裸露在这冰天雪地里,思念与迫切得到的念头,如极寒野地的一盆炭火,风雪越大,便烧得越旺。
在宁欣的屋外站了片刻,边听白最终也没敲门进去。当下缺少时机,相比唐靖的赤诚,她更懂得隐忍藏拙。
初次交涉,宁白同强硬的态度出乎她意料,更不用说宁欣冷漠的忽视。
从开车上山与院内弟子们交谈,再到与宁院长争执,宁欣一步都未走出来,是不愿还是不想?还在生那晚的气吗?
诸如此类的细枝末节,边听白逐一在心中盘算。
明盐山比起边珩集团错综复杂的关系,简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还是让她乱了心神。
边听白站在风雪里,指腹不由自主地刮蹭着食指,即便那里失去了戒指,早已空空如也。
她想,宁欣多半也是喜欢她的。只要帮她看清自己,其他再多手段便都不需要了。
于是乎,屋外的脚印子逐层消失,只留下几个深深浅浅的小坑。
雪天的夜总是黑得更早,临近六点,坐落于书院最大的那一间屋子,被人从内部推开。
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润泽着水汽,乌黑的长发挽在耳后,穿着宽松舒适的外套,身形却更显单薄。
这段时间以来,宁欣都没好好休息过,除却练功与处理书院上下的琐事,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沉浸在屋里调配药方,既要拔除红色药剂的成瘾性,又不可让药性太过伤了根本,同时还要一丝丝修复曾经受损的神经。
日日夜夜琢磨,终有成果,却也让她消瘦不少。
配出方子后,她曾拿自己试药,可药性太强,以至于每到午时便昏昏沉沉。
玻璃管内的红色药液带给她的震撼还是太多,一旦悄然无声地流散出去,又会有多少人无辜受害。
宁欣在明盐山上,山脚下的世界再怎么变换,也影响不到她分毫,可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边听白的药戒断了吗?边珩集团如何了?阿靖现在又在哪里?
少女的心事越来越多,她索性不再去思考,将自己沉浸在屋里、药剂书本里,守在明盐山上,锁在心里。
以至于向乾一脸做错事的模样,敲开师姐的房门,极为坦率地讲起书院里远道而来的客人时,宁欣都没有彻底缓过神来。直到饭点,她才一番梳洗让自己显得鲜活些。
在明盐山骄傲不已的大师姐,怎会有这番心思不定的时候。
书院饭堂后的柴火灶因着天气严寒,裹着湿雪的树枝,在火坑里烧得劈里啪啦。
师兄弟们早就围成一排,眼巴巴地等着师父与客人开席。
向震为这顿接风宴特意宰了一只羊,党参与大块羊肉熬煮成奶白色的汤汁,在柴火灶里滚了又滚,香气四溢。
让人不由食指大动,风雪天气更加饥肠辘辘。
客人未到,就连宁院长也迟迟未来。师兄弟们顿时没了主意,也不敢请示,他们都听见了临近傍晚时,院长内殿摔碎砚台的动静。
还是向乾看见师姐一人来了饭堂,神经大条的他被师兄弟们推出来,当那不怕死的先锋郎将。
“师姐..... 我需要去喊师父吗?阿震说边小姐头疼,晚饭就不来了。” 纵是向乾脑子不大好使,此刻也放缓了语气,小心询问。
宁欣听到这人的名字,似乎并不在意,她伸手在木桶里盛了小半碗汤,慢悠悠地在长凳上坐下,用木筷子送了半口米饭,含在嘴里说道:“开饭,先吃饭,过会我给父亲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