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味道就熏得宁苏恶心不已,她几乎一张嘴就要吐出来。她屏住呼吸不想再说话,伸手推了推曹文星,也不知是不是曹文星没站稳,她刚收手小孩就摔地上了。
曹父见状恼了,冲过来拉起曹文星朝他们骂到:“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这块肉还是我辛辛苦苦抢来的呢,不要拉倒,儿子留着我们自己吃。你们要不愿意吃就等着饿死吧。”
说完曹家父子又回到火堆旁。
宁苏半眯着眼看向火堆旁的人,她有种直觉,那些人早晚会把所有人都吃了。围坐在那儿的不再是人,而是求生的豺狼,抛弃了所有教化的动物。
她一天没吃东西,盯着看了一会儿脑袋就有些发晕。白寂接过她手里的木棍,坐到她和宁向明中间。宁苏伏在他腿上休息却仍是保持警惕。白寂是这群人里武力最强的,也正是众人都清楚他们俩人会武功所以才跟着他们。但宁苏一刻也不敢松懈。
人永远无法预料到自己会在极端环境下做出什么举动来。今天他们为了求生敢吃死人,明日他们就可能为了吃新鲜的人肉而杀人。体弱者是豺狼狩猎的首要目标。宁向明就是其中之一。
她不能拿弟弟的性命冒险,所以她要时刻提防这那群豺狼。
围到火堆旁的豺狼越来越多,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是死人肉”,反应过来的人们嘴里含着肉是舍不得吐掉又咽不下去。有接受不了的直接抠嗓子眼吐了起来。曹文星就是后者。不过曹文星刚抠了两下就被曹父伸手制止了。
曹文星大声哭喊道:“爹我不想吃了,是死人的肉,好恶心啊。我们怎么能吃人呢......”
曹父既是对儿子说,也是对其他人说道:“你管它是死人肉活人肉,能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强。人都死了,扔着也是被其他动物吃掉,我们吃了他活了下来怎么就不行了?当初我就不该送你去念书,交了钱什么都没学会,条条框框学了一堆。都是肉有什么恶心的,你今天不吃往后可能就没得吃了......”
曹父的话不少人听进去了。尚分不清对错的曹文星被骂得发懵,他无措地看向不远处教他念书识字的夫子。在他眼中,夫子早已不是以前干净风雅的模样,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样子与屠夫出身的曹父相比还要落魄。曹文星将视线移回油光满面的曹父身上,又落到曹父手里的肉。
曹文星盯着父亲手里的肥肉,快速嚼了两下便囫囵吞下,又去抢曹父手里的肉。
一个多月的路程,一行人吃了三具尸体,人刚刚断气就被撕扯成块,吃得干干净净。第一次还有人因受不了血腥味呕吐,第二次已经勉强能下肚,第三次便习惯了。
宁苏三人一路上主要是靠野果草根果腹,偶尔白寂能打到几只野物。他打到猎物后总要独自跑开去处理了再回到人群里,将烤好的猎物偷偷交给宁苏。宁向明的病情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拖了一个多月,宁向明身上已经陆续长了几个脓包。他肺里也有积水,从最初的咳嗽,渐渐吐出脓水。
宁苏和白寂认识些草药,一路上白寂出去打猎时都会采些草药回来。有时候宁向明身体有些力气,宁苏便带着他在附近采药。不过药草入肚除了勉强果腹,治病成效甚微。同行的人知道他们要去神医谷投靠故人,怕他们三人途中逃走,无论他们去何处都有人跟着。
但宁向明的病情恶化至此,她们没有时间再拖了。如今她们已经走到临近神医谷的县城边境,若是抄近道日夜不停地走,走上十天左右就能到神医谷附近的小镇。
“阿姐,不要丢下我。”宁向明烧得迷糊,半梦半醒间抓着她哀切道,“等我好了,咳咳咳,我......就不会拖累你们了。阿姐,勿神医会.......治好我......”
宁苏抢着说道:“一定会的!勿神医最厉害了,天下没有她不会治不了的病。她一定会治好你的。你要相信阿姐,好不好?”
午间众人停下休息时,宁向明突然发起高烧。白寂去山间取水,宁苏照看他用粗布沾湿了给他退热。
宁向明又呕出一股脓水,宁苏从容地替他擦去粘在身上的污秽,又捧了水给他漱口。等他漱口时,宁苏悄声说道:“你要相信阿姐,挨过这一阵,到了神医谷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去神医谷的路阿姐最熟悉,我们抄小道很快就到了。今晚你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这些人就不会再跟着我们了。你忍一忍,一切很快就好了。”
宁向明烧得昏昏沉沉,迷糊中应了一声。宁苏抬头环视周围皱眉掩鼻的众人,他们与宁家姐弟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时不时朝这边张望。
就像群狼紧盯着猎物一般。
她自心里认为自己没有义务给这些人引路,她也从未允诺神医谷会接济众人。如今他们走到这里,只要一路打听神医谷,过些时日也能走到神医谷去。自始至终她只想带弟弟去神医谷治病,并不想当其他人的引路人。她受不起别人的敬重,也担不起为人他人负责的重担。
宁苏望见白寂和几个人满头大汗从日光下走近来。他们用衣服兜着几个硕大的植物块茎和两捆草药,一面走一面向树荫下的众人展示挖到的食物。
宁苏看着他逐渐被人群包围,她的心愈发坚定。她丢了接水的宽叶子,装作十分惊喜挤进人群里去配合白寂演戏。
她非圣贤,更非好人,还是个怀有恶意的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