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啦

繁体版 简体版
下书啦 > 江宁客 >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60章 第六十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盼儿”的意思,就是期盼得儿子。

水盼儿不喜欢此名久矣,当初去衙门办理购置宅子的事宜时,她打听了改名流程,回家后同阿娘和王嫖说了,便决定改名。

新户本上,“戚悦己”三个字赏心悦目,拿给水图南看过后,几个小妹妹争先恐后传阅,都嚷嚷着想要改名,要叫什么“黄鹂鸟”、“糖人”。

王嫖逐个安慰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娃,倒是挺有耐心。

角落里,水德音独自坐着,满脸鄙夷瞧着众人,嘴巴无声开合,看嘴型是在骂人。

淅沥的雨停了,天色依旧阴沉,堂屋的八仙桌被拉到屋子正中间充当饭桌,众人围坐下来,老四水君至忽指向屋门口,笑道:“我们一家都是女子,只有大姐夫是男人。”

被忽略的水德音:“……”

去厨房帮忙的于霁尘,正巧端着放了红炭的铜火锅进来,在老四声音落下时,看见了水图南那双躲闪开的眼睛——

不呀,于霁尘不是男人,她只是为行事方便而造了这般假身份。

戚淼接嘴说要小四快快长大,眉眼里皆是期待:“等你长大后嫁了人,家里的男人便多起来了。”

小四羞得不说话了。

水盼儿——不,是戚悦己,戚悦己也不说话,敛了眼角笑意,低头沉默,她娘戚淼也盼着她嫁人的,可是她嫁不了,更不愿意。

人多力量大,饭桌很快摆好,菜品简单,胜在热闹,王嫖还特意沽了半斤酒,庆祝戚悦己改名成功。

大家边吃边聊,铜火锅升腾起的热气,氤氲了满屋欢声笑语。

孩子们在玩闹,陆栖月边吃边给水德音煮好菜肉,再端过去门边角落。

他近来愈发隔应人,用在饭桌上毫不遮挡地咳嗽打喷嚏,还乱甩鼻涕,十分恶心人,便让他独自到旁边吃。

结果,大家吃得正开心,他接过陆栖月给他汤好的菜,一大口咬下去,立马吐出来,不满地把碗砸出去,刚烫好的热菜带着热汤汁洒一地:“不得命喀,你要烫死我?给我吃这么热的菜!”

陆栖月被摔碗吓一跳,戚悦己不冷不热瞥他,低喝:“不吃就回你屋里去!”

不说话的于霁尘也稍微偏过头来,像是在看水德音,又像没有,神色淡静。

水德音被喝得立马萎下去,不敢继续闹,恶狠狠剜一眼于霁尘,撑着拐杖瘸拐着离开。

陆栖月不放心,再次烫些菜端着去了水德音房间。真是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其她人对此也评价不得。

吃完饭天已经黑透,水图南没久留,与众人别过,趁着雨势小蹬上离开的马车,好像她和这一群人之间,并没有那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牵绊,包括和陆栖月。

她也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个冷漠又自私的。

“盼儿……悦己,”尚未习惯的水图南差点说错,轻拍自己嘴做为提醒,及时纠正了称呼,道:“粮价今日涨到五两一石,江宁城的米粮铺子早上一开门,半盏茶不到便售光,悦己说,家里的米面是你在不断供应,多谢。”

于霁尘吃饭时喝了几口酒,靠在角落里,似乎很累,掐了把鼻梁,声音微倦:“应该的。”

她做的许多事,都是基于那张婚册而应该做的。

“图南,”在水图南沉默着想说点什么时,于霁尘声音微哑问:“我能,抱你一下么?”

水图南身形微微一僵,这时,马车外忽然响起阵嘈杂,行驶平稳的马车冷不防停下,车内二人身体跟着一晃。

“东家,”车夫老潘在前面道:“主街上好些官兵,瞧着不像是守备军或者卫府兵。”

“不用管,”于霁尘半低着头,“我们改道就好。”

车夫调转马车另走别路,马车内的话题没有再续上。

昏惨惨的灯挂在车壁上,光线从侧上方落下来,水图南抿起嘴偷瞄闭上眼睛的于霁尘,良久,问:“是不是那几口酒,喝得你不舒服了?”

在她的印象里,于霁尘酒量不好,也不擅长饮酒。

“没有。”于霁尘再开口,声音更嘶哑些,她睁开眼睛看过来,清亮的眸子里,交织着复杂的潮涌。

那是水图南看不懂的神色,却让她想起方才吃饭时,于霁尘对她习惯性的照顾。

好像只要她在于霁尘身边,这人便下意识地处处照顾她。

但是,这次的照顾,让她心底隐隐生出些不安。

回家后,因为水图南在她二妹妹那里没吃好,于霁尘亲手做了份七宝擂茶来。

厅堂里,姓于的放下做好的七宝擂茶,眉眼间带着倦意,笑容依旧:“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经营茶叶的,竟然才想起来让你尝尝我做茶的手艺。”

水图南心里更加忐忑,鼻间也一时忽略了七宝擂茶的香味,主动拉住于霁尘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讲?”

于霁尘抽回手,去解身上的围裙,坐到斜对面去:“就是有些累,你赶紧吃,吃完我们早些歇着去。”

水图南不肯放弃:“平常你做那些事,我都不难打听到,可这回,你故意瞒着我,你是怕改稻为桑的事牵连我?”

于霁尘无声勾了勾嘴角,眉眼间隐约讥讽:“我们本就是契约合作,如今各自的目的已经达成,你重掌水氏织造,我顺利成为丝织龙头,至于其它的,你没必要知道。”

这人这般讥诮的模样,水图南曾经见过,在去年夏,水园的石榴树前,她就说了许多激怒人的话。

“街上那些官兵,莫非你晓得?”水图南刨根问底。

于霁尘不欲多言,起身吩咐门外的丫鬟:“待夫人吃好,便请夫人回卧房。”

“于霁尘!”水图南喊住她的脚步,试图做最后一点努力,“民失其田,国必失其民,国失其民,则未有不乱者,我不晓得你究竟在为你的主上做什么,可无论那位是什么身份,江州的百姓,难道就不是他的子民吗?!”

她不知一切是否还来得及,但从茗县到黄山县,在衙门还没有确认发灾时,江宁附近已经有了暴雨之下的难民。

她每年都会接触许多难民,每年,每年,她太清楚耕地于民,究竟重有几分。

“你购田,八石一亩,贱得百姓活不下去,若是不卖给你,衙门就会找借口投其下狱,直接没收其田,于霁尘,那些田,丰年价格五十石一亩,歉年也是四十石一亩的,你八石粮买田,是在逼百姓去死的。”

“你出来进去江宁城,就听不见一路上的生死哀泣?”

“百姓苦,从生到死,两手茧,两腿泥,我们不能这样欺负他们!霁尘,收手吧……”

“于霁尘!”

在水图南带上哭腔的劝阻中,于霁尘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喊也没用。

变故总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又仿佛在预料之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