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台盯着蒋哲辰的眼睛,他看见那其中泛起诡异的光芒。
“幸好北冥没有拿那把刀捅我,对吧?”蒋哲辰分明是向着北冥,但所言所视却都向着玄台。
玄台皱起眉:“你……”
“北冥是缺一不可的存在不是吗?”蒋哲辰似笑非笑,“北冥就是缺一不可的。”
“哲辰你……”
“哦,嗯。”蒋哲辰瞬间恢复正常,没给他们留下反应的时间,“没什么了。”
“所以怎么了?”北冥扯扯他拉着的手,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你怎么了?”
蒋哲辰俯身吻在北冥的额前:“没什么,我还要去鉴定科看一眼,一会就回来嗷。”
“嗯……好吧。”“真乖。”
蒋哲辰快步离开,临行又在玄台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玄台想要问个清楚,却也只能见他飞速逃离出走廊的尽头。
“他怎么回事?”玄台走回北冥床前,自问着,又像是问北冥,“他怎么怪怪的?”
北冥不说话,只是盯着门外那个不见的人影。
“玄台,带我去你那,我有一个想法。”
“是因为……”
玄台与他的目光相互碰撞,在那一刻,他们便确定他们想到了同一点。
“我们要快些。”
……
玻璃罩里的植株没有丝毫的动静。玄台瞥了眼旁边轮椅上的北冥,又尝试着向里加了不少催发剂。
“玄台……还有北冥,你怎么也来了?”孟女士从外面回来便看见了两人,“是有成果吗?”
“没有,”玄台有点着急,摊手道,“一点没有。”
“不要着急。我已经将刀密闭封存了,如今不会再有新的受害者了。”
孟女士伸手搭在北冥的肩上拍了拍,似是慰藉。北冥没说什么,只是撑着头看着那片死寂,指尖不停敲着扶手难掩不安。
“难道不对吗?为什么你在场还是不行?”玄台托着腮来回踱步,“我确实是在碰到你之后才变得不对劲的,烛渊也是在同你去了趟地府才会自爆的。他们还给你写信,他们的目的就是你……可为什么不对?太奇怪了?”
“你们在说什么?”孟女士加入话题,“你们想要将北冥也加入变量吗?若是这样,不如将北冥看作一种环境变量,类似水或空气这种的。”
“对,那一次蒋哲辰也提到了水。”玄台停下来盯着北冥,“我该怎么把你变成水?”
敲击的指节停下了,苏北冥抬头正视玄台的目光。
“你们给花浇的水,不是冥河水,对吧?毕竟冥河之水寒彻刺骨,无人可饮。”
轮椅摇动,他靠近那几片绿叶,伸出手腕。
“凡魂魄坠入水中,皆溺毙而挥散。我却借水重塑,踏水而归。”
指尖划开那具伤痕累累的灵魂,那些飘渺之物化聚成水,滴落进盆中。
在那绝无生机的死地,那妖艳的花绽放而出,奇葩而诡异。所有人都凝望着那骇人的生意,被其趋使着想要伸手取下那不可逆转的死而复生。
“别看!”
北冥果断斩下那朵花将其切得粉碎。
“去打河水,对所有有疑者重做检测,特别是和我关系密切的!注意千万做好防护!”
他撑着身子从轮椅上站起来,一声喝令叫醒了两人。孟婆冲出去做准备,清醒过来的玄台赶紧来扶住他。
“我要去找哲辰……”苏北冥挣扎着要出去,“他有危险……”
玄台将他推回轮椅里:“冷静点!既然你是蛊毒作用的必要条件,那你的出现只会火上浇油!”
“可哲辰可能已经被控制了,他做什么都有可能。”北冥甩开玄台,“你是要我放任他不管吗?”
“那要是他会杀了你呢?”“那就让他杀!”
北冥又要起身,玄台便一拳狠狠打北冥胸前的伤口上,痛得北冥直抽冷气。
“你……”北冥摔在轮椅上,咬牙切齿声音发颤,“你这厮……”
“我只是要你冷静,别记恨我。”玄台伸手拉起他,“我和你一起去。”
……
我想,你会喜欢的。
他记得北冥是这么说的,如今站在这初见之地的他也是如此赞同这个观点。他面向那潮水进退,回首过去种种。
他想起第一次被苏北冥塞回身体的神奇感受,想起重能呼吸的震撼。他捂着胸口的幻痛咳嗽着,北冥便安静地陪在一边等他适应。
“灾厄也,自为孽,毁己忠。”
他轻笑一声。他或许早就知道,那“自”非自己而是所爱,那“忠”并非北冥而是道义。
那些魔人知道他忠于人民、忠于正义,也知道北冥与天庭有隔阂。他们想要挑拨离间,想要自己杀了会带来灾难的北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哲辰也忠于北冥。
“这不冲突。”他自言,“北冥不是灾厄,他只是迷路了。我在,我不会让他走上绝路的,所以北冥永远都会是对的。”
冥河水打湿他的鞋袜,像是附着在蜉蝣短翅上的露,加重那朝暮一生的苦痛。他想起无数个夜晚,他翻身骑在毫无防备的爱人身上,强忍着欲念收回持刀的手。
他总会看着北冥白皙的睡颜,掩着面,然后重新躺下。
“我做不到,我不会做。”他自语,“没人能这么做。”
河水扰扰,淹没他的脚踝,他真切体会到寒意的深邃。
北冥睡在这河地的那些日子,一定就如此刻这般煎熬吧。他每触及的一滴水都逼着他清醒,和脑中那个催促他去做事的声音相冲一起折磨着他。
“我不会屈服的……”他打着寒战,“你们别想……”
“蒋哲辰!……咳咳……”
他听见背后的声音远远地踏沙而来,因为奔跑拉扯伤口而痛得咳嗽起来,他没法不回头看。
“我已经知道了哲辰!你说的那些我已经知道了!”
北冥的身体惨白而透明,哲辰第一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北冥早就死了。
“干得好。”他冲北冥笑起,“我知道你可以的。”
北冥向他伸出双手,他无法拒绝地迎上去,拥紧他。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那就好。”
他想陪着北冥,千年万年,弥补自己过往在他最困苦之时的缺席。
“这里风大,你不该来的。”“是你在这,你不是说你去鉴定科了吗?我怎么没在那找到你。”
“我真的去了,只是路过这,看看。”他用抚摸回应北冥的怨言,“走吧。”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