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特别行动收获颇丰,不仅获取了潜藏魔族的准确人数和身份信息,而且成功窃取了敌方的行动目标,为我方接下来的剿灭计划提供了有效的情报指引。”
他刻意地将那一沓文件掷在桌上,像是要佐证自己的论述一样心虚。
“此次行动的大获成功同样可以驳斥一些人的惑众妖言。我作为苏北冥的近卫、同样也是这次行动的参与者之一,授命替阎王大人在此严肃警告某些捕风捉影的家伙,好好估量一下自己传播谣言引发群众恐慌的行为需要接受怎么样的处罚。”
他瞥了一眼后排座位上的陈溯冥,后者抱着胸,脸色晦暗不明。
这种警告的事本来是北冥来做的,再不济也是白鸳来干的。但现在只是他自己,借着主人还没立稳的、受人怀疑的官衔和冥神大人还没承认的“弟夫”身份发发牢骚罢了。
况且那些所谓捕风捉影的事情,其实是真的。
他叹了口气,自觉可笑。
……
唯有沉默。
榻上的伤者咬着牙不吭声,医者也沉默着下手擦拭着那些伤口。
直到开完会的陈溯冥赶过来。
“北冥!”他进门就喊了声,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响亮。苏北冥抬眼看了下,披肩的散发便滑到了胸前。
玄台本想把它们拨开继续干活,但那个弟控目中无人地走过来就要把自己挤开,他便只好自觉起身。
“北冥……”陈溯冥坐下将北冥拉近,看着那胸口的窟窿心疼得直抽气。
“天啊,”他发出一句哀叹,“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苏北冥抬起来的眼睛又垂下去了。
“你每次都是这样,总要让自己受伤。”陈溯冥抚着北冥的脸,“就算死不掉,也会疼的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要我疼呢……”北冥喃喃着,“为什么总要我受伤呢……”
“是啊,你可是阎王啊,别老活得这么委屈好吗?别老让我担心好吗?”陈溯冥嗔怪起来,“你为什么不老找我,为什么不让我出面?我那天就说了,你的一切我都支持,我不会像他们一样谴责你什么的。我要是在场,他们哪里伤得到你?”
“可……若让哥哥出场了……我不就没有回头路了吗?”“但你就不会疼了啊?你不是不想要疼吗?”
玄台可算知道为什么苏北冥不怎么喜欢这个兄长了,这说的都是啥啊……
“哥哥你……”苏北冥哀怨着,“还是这个死样子。”
“呃,我……”“若当真关心我,就让玄台先帮我处理好伤口,而不是在这说教我……唉。”
陈溯冥认同了前半部分,他转过头终于发现了边上的玄台。
“你……你叫什么来着?青台?”
北冥扶额:“哥,你要不走吧。”
“好吧……总之,别让我听到北冥说一个疼字。”
陈溯冥终于走了,留下的北冥被气得坐在床上咳嗽。玄台松了口气,蹲下身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应该说的是‘不能听到我把你弄疼一下’。”“我知道,我知道……嘶……”
苏北冥倒抽着冷气,咳得更厉害了。玄台赶紧收了点力,把绷带缠得松了些。
“现在怎么样?”
“随便吧……”北冥的脸色难看极了。这句“随便”颇有点“受不了了”的意思,但玄台还没资格听到这些心里话。
场面又冷了片刻。
“我该谢谢你的,”包扎好的玄台站起身,“替苍生。”
苏北冥垂着头,长发掩面。
“……那把匕首,是由一块骨头打磨而成的。”玄台现在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个了,他看到苏北冥转过脸,示意自己继续说。
“骨头的形状类似锁骨,似乎很有年头,在经历过了很多的加工打磨之后,连孟婆都无法准确检测出其中的成分。但目前可以确定,正是这样的材质致使其拥有了蛊惑人心的能力。”
玄台特意停下,他看着苏北冥有些呆滞的神情,想知道这家伙到底在不在听。
“骨头……”“嗯,骨头。”“谁的骨头?”“我不知道。”
北冥揉着眉心:“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该去问问烛渊。”
“问问烛渊?为什么?”
“我好像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北冥立刻烦躁起来,“就因为那些人在信里提到了魔尊什么的不行吗?”
多嘴了,玄台岔开话题:“还一个问题:明明现在已经确定了成因,花开阳性检测却仍是不准确,依旧是没有反应。我反复试验了好几次,都找不到原因。”
“这我不知道,”北冥撇开脸,“我也不怎么了解这些,你问我有什么用。”
也是。让伤员好好休息吧,他本应该的。
门又开了,正向外走的玄台还没看清来者,胳膊就被拽住了,他又被莫名其妙地拉回了屋里。
“哲辰。”床上的苏北冥喊着蒋哲辰。
“是我。”蒋哲辰快步过去,拥住迫切的伤员。
“你去哪了?你为什么来不陪我?是你要我回来的,现在为什么又丢下我不管?”北冥抓着他的衣角,可怜得像被领养又被抛弃的小猫,“你别走好不好?”
“对不起,我刚刚去处理公务了。”蒋哲辰抱紧那颤抖的身体,顺着他的长发,“别怕,伤还疼吗。”
“疼,疼死了。”北冥委屈着,“我只是忍着,又不是不会疼,他还不让我叫出来。”
“陈溯冥吗?”哲辰看了眼门口立着的玄台。
“嗯……他还老是指责我……”“那就别听他的,他没一句好话。”
烟香飘散而出,看起来蒋哲辰刚刚还在阴阳两间跑了个来回。苏北冥将脸埋进哲辰的颈间,吮吸着那股由他带来的吃食。
“我还带了这个。”蒋哲辰从口袋里掏出用帕子包着的贡品小饼,他向玄台问,“栗子饼,北冥能吃吧?”
“可以的。”“那北冥,你想要吃吗?”
那颗白脑袋立起来,点了点接了过去。哲辰一边伸手接着那掉落的残渣,一边为他去找些水来喝。
“我给这里面下了猛药,你吃了,疼疼就飞走了哦。”
“你好幼稚……”北冥吃着,嘀咕着骂,“我又不是小孩。”
但不得不承认,蒋哲辰像一剂良药奇迹般地让北冥精神且理智了不少。
“我知道的,现在很多事压在你身上了。”北冥靠在枕上,抓着哲辰的手,“我也该帮忙的,那本是我的事。”
“我怎么会让你忙?我拉你回来是为了让你给我当工具人?”
“好吧……那我哥呢?我哥肯定会怪你什么‘怎么不早点和他说’的吧?”
“不提那家伙。我还打算入赘地府呢,背地说他瞎话他又要给我审批驳回了。”
“也对……底下那些质疑的人你怎么办了?”
“办了。哈哈哈,不是啦。放心,他们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什么。我知道你回来只是因为你发现那里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好,我知道你还很迷茫。别怕,想回来随时回来,我这边都会给你安顿好的。”
现在能稳住苏北冥的也只有哲辰了——玄台如是想。他靠在墙边看了会,便再次起身准备离开。
“玄台。”哲辰第二次叫住他。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