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入了神、也入了迷。
长臂一揽,将人按在怀里亲的两情缱绻,难舍难分。
她还懵懵的张了嘴迎合。
当然,方应看想要远不止这么点。
……
第二日,他再邀朝彻子陪其对弈。
这时他才察觉朝彻子的指尖染了猩红、流了血,被琴弦所割伤。
二人对坐,黑白定势,方应看竟连输掉数局。
他心中波澜四起,难以平复,惊诧朝彻子分明是个蠢物,可他为什么会下不赢呢?
他起了胜负欲。
他哑口无言。
这位他口中的“姊姊”,竟令他感到如此陌生。
朝彻子困到不行,送走他后,径直趴在棋盘之上,沉沉入眠,宛如一朵坠落的睡莲,黑发似流水。
方应看去而复返。
见朝彻子睡容疲惫,竟破天荒觉得自己不好,满心满眼地要和她争个赢,未留意到她困成这样。
“姊姊……”
指尖传来一阵冰冰凉凉之感。
有人在给她涂药。
她于梦乡之中,无意识间以一声含糊的“嗯”,作为回应。
方应看心头猛地一沉。
像被什么给牵住,悠悠荡荡,坠入深不见底的春湖……
待到第三日。
他终于发现琴棋书画皆精的朝彻子的短板!
——厨艺。
这间暗室原为天女打造,阴差阳错才关了她,所以室内实则是建有庖屋的。
天女尤嗜珍馐,曾广发英雄帖,在红楼大宴宾客。其亲手烹调的肴馔,普通人若得尝一口,真乃不虚此生!三日之内,余香绕于唇齿之间,绵延不绝;三月之后,仍念兹在兹,回味无穷。
“庖屋”顾名思义,也就是做饭的地方。
她不会烹调,但什么都肯答应他。
她尝试做了三道菜。
煎豆腐充满豆腥味,加之盐巴过量,苦涩咸重,直教人舌根发麻,水煮猪肉则更不堪言,臊臭难闻,浮了层厚腻的油花。
最绝的是那道糖醋鲤鱼。
不但鳞没刮干净,更火候失控,竟被烧成了炭状,色泽乌黑,苦焦之气弥漫开来,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的菜肴别说方应看,即便换成彭尖,闻到味也会吐。
——连当初小寒山脚的狗都嫌!
可就是这一道道令人作呕的饭菜,朝彻子一吃就是好些年,吃的面不改色、狼吞虎咽。
真真是天可怜见。
囊中羞涩之时她就下河捕鱼,上树掏鸟,食材有了,厨娘却没有。
她八岁时就学会了自食其力。
若神通侯府广招庖厨,必然是风云际会,四海之内,厨艺超群之士必会争破头颅,以求得到赏识。她却不似方应看,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条件。
不幸中的万幸,她得了一贴心宫婢,名曰小苔,烹调手艺虽不敢说炉火纯青,却也算中规中矩,一口菜一口饭将她养在了玉清昭应宫。
总之,饿不死就成。
那么?方小侯爷究竟是否会赏脸品尝她亲手烹制的“佳肴”?
……
明日休沐,从皇宫回神通侯府短短一段路途,彭尖发现小侯爷的扇尖挑开车帘,悄无声息间向外瞟了好几次。
那女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使他觉得自己与对方俨然成了一对情深意笃的鸳鸯伴侣。
这滋味让他颇有些沉迷、新奇。
人才是最有意思的玩具,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相比拟。
方应看玩上了瘾。
一点微妙而冷酷的笑意浮起在唇角。
虽然,他注定无法拥有此生挚爱,但退而求其次并非难事。
——对待朝彻子,他还可以尽情发泄一通兽慾。
犹记与对方的初次,也只当自己渎了菩萨。
边忏悔边明知故犯,赌她不会怪罪。
他也不怕报应。
迄今为止未见哪位英雄好汉有本事“报应”到他小侯爷的头上。
满怀惬意的踏进暗室。
美人正坐在圆桌边,垂首不语,身前是一桌令人闻风丧胆的、吃了怕是会出命案的菜。
——可方应看还是举箸了。
——他竟然举箸?
只道她是因烹调手艺欠佳而黯然神伤,方应看已想好了接下来要慰藉她心的柔情蜜语。
但最终。
他面临的却是如山崩海啸般狂涌而至的——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