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席尔瓦其人并没有什么值得令人称赞的成就,就连记得这个名字的人也寥寥无几。
这都是因为他年轻时就离开家里,带着见识见识外面世界的想法,一去就没有再返回。
他差点死在了外面,不过恰好有一个天真又善良的富人区姑娘救了他,并意外地对他产生了好奇。
这是个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结局的故事,恋爱脑的姑娘选择为他反抗父母,放弃富人区的生活,和他一起流落在外。
萨格不是个好人,他的自我认知一向很清晰,并毫无愧疚地利用了那姑娘,让对方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哪怕是出卖灵魂,从而为自己赚取生存物资。
那姑娘的结局不太妙——她去世的时候,整个人都几乎皮包骨头,原先明亮的蓝眼睛凹陷下去失去光泽,眼下一片青黑。
只留下了最后一笔钱和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
萨格没什么负责的想法,带走那笔钱,留下了衣不蔽体的小婴儿,再然后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组织。
那姑娘就这样被留在了无人知晓的地方,等到有一天尸体发臭,才被贫民窟的人习以为常地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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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老妈。”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用轻松的语气率先打招呼道。
这是他年少时与母亲对话的语气。
胖妇人愣愣地看着他,两双轮廓相似的眼睛在这一刻对视。
在她背后,威廉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
这人刚刚说啥?老妈???
萨格提巴与胖妇人对视片刻,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水泥房里:“看来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萨格,你……还活着?”胖妇人往前跨了一步,向对方伸出手。
她用那双充满老茧、指甲变了形的手抓住西装衣领,身子微微颤抖着。
萨格提巴动了动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那几个孩子虽然看上去落魄,身上却没有多少伤痕,眼睛里的光芒远比他那时候明亮。
真是幸运啊。
他从胖夫人手中扯回自己的衣领,指尖抚平上面的皱痕,侧过了头,蓬松的细卷发有些毛糙:“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们过得怎么样呢?
衣服勉强够穿,经常食物紧缺却也不至于饿死,靠着卖些巧克力给游客能赚些钱,邻居之间偶尔互相交换一些杂物……他们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不明白什么人生目的和未来一类的概念,只知道要活下去。
母亲不时犯疯病,让他们本就拮据的生活条件雪上加霜,所幸拉维会修些家具,还能挽救一下破破烂烂的屋子。
少女脑海中下意识地冒出那些生活中的琐事,得出结论——
说不上多富足,但还过得下去。
萨格提巴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终于出现在胖夫人视线中。
那是一捧大丽花,宽阔的红色花瓣层层叠叠,宛如一团静态火焰。
他将花朵送到胖妇人怀里,轻声说道:“他也曾送过你大丽花吗?”
胖妇人注视着那一捧火红的大丽花,陷入短暂的沉默。
——三十年前——
墨西哥的一处郊外。
土地上杂草丛生,几朵惹眼的红色花朵点缀其中,旁边的仓库是一处违禁品贩子们的驻地。
仓库一楼的地面上铺开一片密密麻麻的床铺,许多工人们挤在一起,汗臭味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我受不了那些人的味道了。”十七八岁的圆脸少女有着漂亮的蓝色的眼睛,纤长的下睫毛极具特色,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裙子,与这里的基调格格不入。
她一边皱起鼻子抱怨着,一边转身走向门外。
一位高大的男子叹了口气:“大小姐,你就别到处乱跑了,这里虽然不怎么舒适,但胜在安全。”
毕竟他的上司是墨西哥当地的帮派老大,被仇家盯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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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空气清新得多,憋得脸颊通红的少女总算恢复了呼吸。
她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新派来的保镖一定会跟上自己,谁让父亲惹了那么多人,现在还不得不把她藏到最远的据点?
唉,这保镖也跟个闷葫芦似的,一本正经地跟在她身后,连逛街的时候都不休息,她故意往对方身上挂满袋子也没能劝退。
小腿上忽然传来痒兮兮的感觉,她低头看了看,脸色垮了下去:“这里有蚊子!”
“杂草丛里蚊子多,不如还是回去吧,老大不是给你准备了房间吗?”身后的保镖说道。
少女任性地摇头:“才不要呢!房间里太闷了!”
“那里比较安全,上次被跟踪的时候……”
她闷闷不乐地踩了踩地面,不再理睬保镖。
身后的声音絮絮叨叨说了几分钟,大约是见她没有反应,最后安静了下来。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忍不住伸手去挠小腿。
又五分钟过去,身后还是没有传来动静。
少女察觉到不对劲,迟疑着转过头——保镖不见了。
“……?”习惯了身后总是有人的她心中生出一瞬间的慌乱,“约翰?”
“我在。”约翰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下一秒,她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火红色。
约翰将一朵大丽花送到她面前,戴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夕阳将他的轮廓晕得有些模糊。
少女愣了一下,脸颊莫名传来几分热度:“约翰,你……?”
“大丽花的花瓣碾成汁有止痒消肿的作用。”约翰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道。
“……”少女感觉脸上的热度忽然褪了下去,心中莫名升起几分恼怒,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头别向一边,没有回答。
很快,她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小腿肚上传来一丝凉意。
意识到约翰在做什么的少女瞪大眼睛。
“你、你……”
——时间回到现在——
不过是些已然褪色的回忆罢了。
“冬至快乐,老妈。”萨格提巴如是说道,随后便在胖妇人的恍惚中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是的,关上了门。
“喂!你!”威廉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但他还不至于意识不到对方出现在门口的意义——那男人能带着一捧花自如地进入中心地带,自然也可以带他们出去。
他冲上前去敲了敲铁门,发出哐哐的声音。
“安静,威廉!”角落里的姐姐低喝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什么声音?
威廉擦了擦手上被铁门锈蚀蹭出来的划痕,压下心中的烦躁回过头。
“滴、答……滴、答……”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