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应该用那种说法,”出乎意料地,安德森飞快否定道,“那颜色的确不同寻常,就算在被禁止出版的最亵渎的那些作品里也不曾出现过,不过邪异嘛……如果天上挂着一轮那样的月亮,可能有点冷酷,但应该也挺好看。唉,我这么说了,你可千万别向黑夜女神教会举报我啊。”
或许询问红月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得到这样的评价,除了眼前这位落榜美术生……但且不论前因如何,作为合作者她还是有必要说明自己的错误。
“把仪式地点放在虚界是我的疏忽,让你承担了风险…… 我会做出补偿。”
“怎么会?本来就是我求救在先,多亏你疏忽了一次,我现在才会是这么活蹦乱跳的。”
安德森语气满不在乎地说道。他拿过阿芙拉手中的黑色面纱,抻了一下展开,轻轻披在了她头上。
隐藏在朦胧黑纱后的容颜顿时变得难以分辨,但对于猎人途径的非凡者,这种程度的伪装完全不影响他看清。
他抬手拨弄了一下面纱下摆的泪滴状玉石吊坠,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
“你说过影皇帝和罗塞尔大帝的关联是‘苍银’,现在我也算见识过了那轮月亮,和传奇人物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而代价只是消耗一次‘净化’……嘿嘿,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就多对我笑笑吧。”
夜晚的伊德鲁小镇毫无变化。穿过两侧分别伫立市政厅与镇上唯一一座风暴教堂的主干道,马蹄声清脆中透着股倦怠,慢悠悠拉着马车往小镇边缘驶去。
植物茂盛的疗养院距位于偏远之处,门前没有通煤气街灯。幽森的黑暗里,那些高大挺拔的花树轮廓影绰,仿佛凌乱层叠的鬼影。
或许是心理作用,阿芙拉总觉得这些树木比起一天前她离开时的状态又长大了一些。
鲁恩王国的晚饭时间较之现代更晚,即使在夏日,天色全黑时,正在与一楼相连的侧厅抽着烟享受餐后酒的餐客们也仍未散去,并且毫不掩饰视线地盯着两位新来者交头接耳起来。
这座家族旅馆改造而成的疗养院入口处,同一位侍者看到前一天未能入住的蒙面寡妇这么快就再次出现,还带了一个脸色苍白、相貌普通却有着失意艺术家气质的年轻男人,表情不禁有些微妙。
他看了看稳稳戴在无名指上的悼念戒指,又看了看两人间毫无疑问比鲁恩正常社交距离缩短不少的空间,斟酌着开口:
“女士,很高兴看到你决定走出阴影,迎接新的开始……”
手法精妙地伪装过长相的安德森笑了一声,主动接过话头:“我那不幸的兄长离开太早,可被留下来的人总得往前看。我们就在这里登记吗?”
阿芙拉:“……”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这家伙在自由发挥加什么戏!
猝不及防之下,阿芙拉略显急促地抬手,用手指挡住那枚以亡者发丝为刺绣的戒指,不言语地微微垂头。
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混进疗养院,查出动植物异常现象的源头而已,至于别的问题,还是干脆放弃思考吧。
“对……啊!是的!请在这里登记姓名。房间的最低租住时间是两个月,但是相信我,你们会喜欢上这个地方,一定会留下更久的。两人押金一共十镑。”
安德森从善如流签下了两个假名字。至于随后拿出的代替身份证明的假水电账单,侍者只翻了一下,压根没有仔细检查。
初次拜访伊德鲁里尔疗养院的一日后,这把钥匙终于交到了阿芙拉手里。由于支付押金时明显是女方拿的钱,从侧厅飘来的议论声丝毫没有减少,就连领班也开始毫无专业性可言地好奇打量起二人了。
安德森顶着众多注目,若无其事把伪装用的行李放在接待处木桌前,随即转过身,隐蔽地眨眨眼。
“亲爱的,我想这里的厨房应该还开着,我去给你拿点宵夜怎么样?”
接到这个分头行动的信号同时,她还听出了猎人语气里潜藏的一丝戏谑,明显玩得很开心。
仗着有面纱遮掩,阿芙拉瞪了他一眼,收起钥匙,用符合装束的冷淡语气回答道:“我要休息了。”
三楼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个套间,门牌上写着302,窗户正对着花园。窗下沐浴着绯红的蔷薇藤异常坚韧,生长时顺着外墙的裂缝与凸起密密麻麻爬满建筑表面,甚至有一部分花枝探入隔壁的窗口。
阿芙拉关紧窗户,拉下两层窗帘,飞快布置起仪式检查周围环境,但除了格外浓郁的生命气息外,没有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至于一天前她留在疗养院蜡烛里的“监控”,早就随着她传送到苏尼亚海而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