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重着措辞:“当然,每个职业不分高低,我只是疑惑。”
言茨抓了抓眼下皮肤,虽觉难为情,但还是坦然说了:
“因为我家里条件不好,妈妈几个月前查去了癌症,治疗费用昂贵,不得已,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不过我很感谢英姐,也就是我们的老板,她给我提供了这么一个高薪的工作。”
看来她猜中了,还真是个小可怜。
孟樱宁不禁流露出同情神色,先前萌发的那个念头也愈发强烈。
沉吟片刻,她有了决断,跟言茨说:
“我这里有一个艺人助理的工作,你看你愿不愿意去入职。薪资待遇你不用担心,这雇主出手向来大方阔绰,应该会比你在酒吧还要好。”
没想到孟樱宁会给他介绍工作,言茨愣了愣。
片刻后,他语气迟疑地问:“我能问一下是哪个艺人吗?”
这事是孟勖前两天跟她提的,孟樱宁随意记下,没想到真能遇上一个合适的人选。
酒吧人多眼杂,怕人听见,她朝言茨勾勾手,示意他凑过来。
虽不明所以,但言茨还是乖乖弯腰,贴合着她的身高。
等人凑过来,孟樱宁用手掌半挡住殷红唇瓣,红唇翕张,想将孟勖的信息告知给他。
刚发出一个含糊音节,却听到一阵清脆的声响。
——是玻璃酒杯落地被打碎的声音。
循着声响望过去。
却发现始作俑者敛着清隽眉眼,看也没看掉落在他附近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着被溅到透明酒液的指尖,一根一根细致地擦,动作不紧不慢,不显狼狈,反而气定神闲。
言茨被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吓了一跳。
转头望过去的时候,脑袋杵高,骤然和孟樱宁拉开了距离。
踌躇两秒,他试探着关心自己这位新“同事”:“你还好吧?”
“需要我帮忙吗?”
靳宴惟恍若未闻,继续处理手上残局。
等将匀称明晰的手指骨节彻底拭干净,他才徐徐抬起头,往言茨的方向看过去。
但目光却不看他,径直越过,落在孟樱宁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眼眸上。
靳宴惟抬了抬唇角,极小的幅度,聊胜于无。
他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也只想回答那一个。嗓音低淡,像是自嘲,又似轻哂:
“一点也不好。”
-
孟樱宁寻了个借口去上洗手间。
她捏着手机穿过五光十色的走廊,慢吞吞地顺着标识,前往酒吧一层的洗手间。
并非vip楼层的缘故,此时的洗手间处于高峰期,未有空位。孟樱宁干脆站在最外边的走廊拐角处,给莫名失踪的方鲤发去消息:
【你人呢?】
【掉哪里了,需要我去捞你吗?】
等了几秒,方鲤回复她:
锦鲤大王:【我在附近的一家高级影厅看电影,包场了,就我一个人,美滋滋。】
孟樱宁气乐了:【你怎么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锦鲤大王:【我不是给你制造了个惊喜吗?听说那头牌有事耽搁了,后面才赶去。怎么样,是不是特鲜嫩多汁?】
孟樱宁被她的形容词给震撼到,凝噎几秒:
【就一弟弟,随便聊了几句。】
柔白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几秒,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孟樱宁叩字道:
【以后你还是不要给我准备这种惊喜了,没意思。】
锦鲤大王:【真没意思?我不信,你现在才联系我,说明跟那小头牌交流得挺顺畅,肯定聊得挺愉快!】
盯着那“顺畅”俩字,孟樱宁顿了下,慢腾腾敲字:
【有个电灯泡。】
方鲤大惊:【什么?!!我都刻意回避了,怎么还有个电灯泡?谁啊?!!】
【哪个杀千刀的,那么不识相?!?】
洗手间碰巧有人出来,孟樱宁收了手机,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过了会儿,她从洗手间出来,走到盥洗池前。
孟樱宁挤了一泵玫瑰精油洗手液,顺着汩汩的水流揉搓指节,面前锃光瓦亮的镜面映照出她精致姣好的面容。
温度合宜的水顺着银质水龙头流出,淌过光洁池壁,卷着漩涡下落。
孟樱宁盯着那“暴风眼”,莫名失了神。
似有若无的一句“一点也不好”拂过她脑海,像柳絮,亦或拍打礁石的浪花。
在她心田震出一圈接连一圈的涟漪。
直到身旁一句轻柔的女声唤她:“你好,请问你洗好了吗?”
倏忽间,孟樱宁理智回笼,她道句抱歉。
伸手揿灭水龙头,也刹停了所有脱轨的思绪。
走出洗手间,孟樱宁转过走廊拐角,正要回到原先的卡座去,却被一道高大修长挡住视线。
她疑惑抬眼。
靳宴惟安静地站在前方,单手插兜,一袭线条硬挺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长身鹤立。
一身清冷干净如山巅雪的气质,与酒吧环境格格不入。
路过的人暗中窥伺他,但他始终视若无睹。
孟樱宁不咸不淡地瞥一眼,强行将顿在原地的脚步拔起来,继续前行。
如出一辙的视而不见。
但靳宴惟并未让她如愿,修劲胳膊伸展,拦去她的去路。
孟樱宁抬眸,望着他,清凌凌的眼珠像两颗干净透彻的玻璃球。
红唇紧抿,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
之前的机锋相对,也百倍好过现在的漠然处之。
靳宴惟半垂着眸光,深深地与她对视,喉结微动。
薄唇轻启,冷质的声线缠上丝丝缕缕缱绻,音色清越醇厚,宛如琼浆玉露浇落耳畔:
“小祖宗,理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