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曳洲寻思着自己这一趟真的没白来。
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向来喜怒深不可测的靳宴惟情绪如此波动的一面,不容易啊。
让保镖将垃圾丢出门外后,似乎是酒吧里的情况比他料想的要好,烦人的苍蝇也被处理掉,靳宴惟心情稍好些。
平直宽阔的背脊沉在酒红色的真皮沙发里,姿态松弛,却不失端雅矜贵。
瞅见他这一好心情,魏曳洲想着居功自请,趁机跟靳宴惟谈一下明珠资本并购案的事儿。
但酒杯刚递出去,开场白还未说,就见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外面走去。
一转眼,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魏曳洲纳了个闷,自己这生意还没谈,怎么最靠谱的合伙人就走了。
眼一偏,触及方才观察过的那一隅吧台,心下骤地了然。
他笑得不行。
小姑娘可真是魅力无边,就这一会儿功夫,又有个莽头莽脑的小男生凑了过去。
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人没被嫌弃赶走,反而安安稳稳地落了座,还被妹妹一瞬不瞬地端详着。
酒吧灯光朦胧,往挨坐着的吧台投落下靡丽光影,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俊男靓女,公主骑士,两人莫名地配一脸。
不知名的暗潮汹涌,渲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
也难怪靳总会目中涂朱红了眼。
-
……什么叫竞争上岗?
言茨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他在酒吧工作有一段时间,按老板英姐的安排,主要就是给来这里消遣的富婆姐姐陪酒,聊天,打发寂寞时光,提供情绪价值。
很纯粹的工作,并不涉及更深层的接触。
也不是没有一掷千金的富婆一口气定下好几个像他一样的男孩,但都是围簇在一起,给富婆姐姐营造众星拱月的氛围,以便充分满足对方空缺的情感需要。
但现在这竞争上岗,是指还要比拼资质?通过表现自我,才能赢得跟招待孟樱宁机会?
言茨没接触过,以为是英姐开发的运营新模式。
目及靳宴惟的长相,言茨一下子泄了气。
也不是他不够自信,只是太过有自知之明。
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皮囊,还是气质,都远远甩出他一大截。
虽然他说自己是新来的,但那通身清贵雅致的气质,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个高门大户悉心培养的贵公子,如今不幸落难到此地。
一场战争,硝烟未起,就已经定下了结局。
言茨生性不爱与人争斗,虽也很不舍得跟孟樱宁这样的大美女相处的机会,但他还是为事实妥协,手撑在吧台上,预备起身离开。
白皙脸庞透出羞赧歉意,斯斯文文道别:
“那我还是不参与了。”
“不好意思啊,孟小姐。”
他转向孟樱宁,礼貌地说:“那接下来就由我这个新同事来陪您。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言茨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孟樱宁叫住:
“等等。谁说要让你走了。”
言茨脚步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受宠若惊。
“我……我吗?”
“嗯,就你。”
孟樱宁懒洋洋地撑着半张脸,清透的嗓音浸着微醺酒意,似带着甜度的果酒,细指点了点身旁的座位:
“坐回来吧。”
言茨站在原地踌躇了会儿,动作迟疑,游移不定地瞥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男人,似乎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但靳宴惟压根就没看他。
身姿如松劲直,目光沉静幽冷,笔直地落在某处,光影重重下,像夜色笼罩下一片触不到底的深海。
好似压着难解的情绪。
言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从孟樱宁的话,乖乖地坐了回来。
他将手温驯地放在腿面,一副正等待老师发落的好学生模样。
但孟樱宁喊他回来后,却什么也没说,兀自玩着手机,一副与世隔绝的冷清模样。
毕竟是付费服务,总不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坐着,这钱他挣得也于心不安。言茨舔了舔唇角,犹疑地问孟樱宁:
“那孟小姐,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孟樱宁想了想:“你们可以提供什么服务?”
言茨温吞道:“我们主要是陪客户喝酒,聊天,帮助你们排忧解难,或者是消解内心的寂寞。”
看来也没那么不正经。
孟樱宁还以为方鲤会给她点一个类似视频中的那种亲手服务,或者更重口味的,当即松了口气。
孟樱宁有意忽略那站在她身后,却存在感极强的人,以及那道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笑盈盈地看向言茨,拍板道:
“行,那你就陪我聊一会儿天吧。”
“……好的。”
言茨脸上发烫,被孟樱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孟樱宁接续刚才未尽的念头,从人相识时最为基本的问题出发,起了个话茬: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多少岁?”
言茨刚要回答,却见有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闷不吭声地落座与他们对面的卡座沙发上。
是他那新来的“同事”。
姿色清绝,气度斐然。
却不知为何孟小姐没点他。
不过这位“同事”被无声地退货,竟然没有愤然离开,反而泰然若素地坐了下来。
还坐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
心理素质好强啊。
言茨心内感慨。
看来他这被客人戏封的“头牌”之名即将拱手让人。
言茨收回思绪,认真作答:
“我叫言茨。言语的言,茨威格的茨。过段时间就二十岁了。”
孟樱宁刻意去回避某人的目光,但余光还是瞥见了他翻看着酒单,手指骨节分明,似秀竹瘦玉,隐约露出在衬衫衣袖下的腕骨清健坚实,精致贵气。
她抿了抿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液入喉,压下喉底莫名升腾的躁意。
孟樱宁若无其事地继续问:“你那么年轻,不是应该在读书吗?怎么会在酒吧干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