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凤霄二人早已经回到了客栈,连带着义庄上的尸体都已经送回了各户人家。
处理好一应事宜后,凤霄一路压着乱糟糟的识海回到院中,见到凤穆槿蔫蔫的坐在堂屋。
她静步站到了凤穆槿身后,在虚空中点了点,便有几只细闪的彩蝶在空中绕了几圈,撞进了凤穆槿的怀里消失了。
凤穆槿左右看了两下,最后才在身后看见了凤霄,他喜道:“这是戏法还是真的?”
“幻术而已。”凤霄双手撑着椅背,微俯上身问,“殿下怎么把伺候的人都遣了,被那知府吓着了?”
凤穆槿摇摇头,又蔫了下来,他答:“只是有些问题。”
“殿下直言即可,我会给你答案的。”
“什么都会告诉我吗?”凤穆槿确认道。
凤霄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不如殿下先问问看。”
凤穆槿随后直言道:“你来永城是为了查此事的吗?”
“不是。”凤霄道。
“那小满父子可是你特意选的?”
“不是。”
“那赵家庄那几位乔装成村民起哄的总该是你的人了吧?”
“是。”
“所以你是偶然得知,昨夜你久出不归是为了安排今日之事?”
虽然凤霄中途还解决了个邪物,但她觉得这都差不多,于是也答,“是。”
“可你昨夜既已查清那知府的所作所为,直接惩处便是,为何还要逼着慕容小姐去查?”凤穆槿眉心皱成一团,“我不信你给宸哥的那套说辞。”
凤霄不想让他掺和朝堂之事,可小皇子一向敏锐,于是拂袖道:“永城之事背后牵扯甚广,我想你早已经有答案了才是,只是这答案你不接受,所以想找我确认一番。”
凤穆槿僵坐着,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皇室真是世间最肮脏之处。
他沉着声踌躇问道:“我皇姐她……”
“三皇女暂未牵扯其中。”
“那便好,那便好。”凤穆槿喃喃自语,“我有三个皇姐,四个皇妹,与我一道时从未见有乖张狠戾者,她们之中护我者有敬我者亦有,就算是凤后一派,表面上也从未害过我半分,如今火凤也称得上一句海晏河清,她们已有无上的尊宠,为何要为了那个位置而斗得头破血流,尸横遍野?”
“你也说了,那是表面上的。”凤霄端坐在他身侧,“莫家那个老古板,满口仁义道德,怪不得能教出你这个小古板。”
凤霄说的,是凤穆槿幼时的老师,是一位公认的大儒,只是行事过于古板严苛,凤霄一向不喜这种做派。
“你竟敢查我?”凤穆槿眉头一皱,莫师不过教过他三两年光景,说话不由冷了几分。
“我实在好奇殿下的治国论出自谁的手笔,就顺便问了一下而已,绝不敢有调查殿下的想法。”
凤霄回答时,眉眼带笑,哪有一丝的惧意,凤穆槿泄了气,往日他摆这架子,周围人必然都是噤若寒蝉,可眼前这位可是凤长老,他能唬得住才真是见鬼了。
“是我不敢阻碍凤长老做事。”他闷闷道。
凤霄的识海又乱了起来,她无奈道:“你总说百姓,可平民百姓中也多的是争权夺利之人,女子争家产,儿子争妻主,而皇室不过是一个更大的角斗场罢了,你无法断了她们想走上山巅的心思。”
“可她们脚下踩着的是尸山血路!”
“是,无论是火凤,还是元国,荆国的女皇,她们的凤位必是骨肉堆砌而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凤穆槿哪会不懂这些话,他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不过火凤还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在眼前,于是他略有犹豫地问,“那你呢?”
“殿下是想问我的手干不干净,还是想问我能不能改变朝局?”凤霄反问。
凤穆槿此刻觉得自己胆子真是太大了,就这么孤身一人直白的质问起了凤长老,可他一直有种预感,预感眼前这人会回答他。
而凤霄也确实如他所想,只见她往后一靠,不在意道:“你可能不知,我幼时民间有一众百姓称我为魔童,如今我二十过五,倒是换了个名号。”
“什么名号?”凤穆槿好奇。
“大抵是活阎罗,赛阎王之类的吧,毕竟我府里有一个阎罗殿,里面有口池子,池中注满人血,永不干涸。”凤霄随口道。
这番话听的凤穆槿脊背发凉,怪不得宫里听到过于凤长老的话题都一个个的噤若寒蝉,避如蛇蝎。
“里面关的都是坏人吗?”凤穆槿的语气明显小心起来。
凤霄呵呵一笑,“殿下,人可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这么简单,里头的每个人也都有爹娘生养,有亲人记挂,只是最后他们走了一条火凤容不下的路而已。”
一听这话,凤穆槿心中愁云更甚,他又问:“那你已然知晓幕后之人,就不能与母皇一同处置了她吗?”
“驭灵卫效忠女皇不代表就可以插手女皇储位的人选,我不能参与党争,也无法去断皇女的罪,这是族规,也是天意。”
“所以你就让慕容琏插手此事?她可是帝都出了名的纨绔,那些世家公子入宫时,我没少听闻她的事迹。”
凤霄答疑道:“朝中如今只有吏部与刑部还未参与党争,慕容琏又是白身,由她出面再好不过,且她如今又有沈宸相助,行事会更加方便。”
凤穆槿这下心中松快了些,他噗嗤一笑,“你还说自己是什么活阎王,安排了这一大圈,不也是为了百姓吗?那你与我之所想有何不同?说不定你的治国论也是莫师教的呢。”
凤霄伸手捏了捏他嬉笑的脸颊无奈道:“是是是,被殿下发现了,那老古板还真教过我几年,之乎者也,好生无趣。”
“看来你我二人真是有些缘分在的,我竟与凤长老做了师姐弟。”
敢与凤霄攀关系的,也就这小皇子一个了,她没有反对,而是顺着他的话:“能有大名鼎鼎的五皇子殿下当师弟,是我的荣幸。”
凤穆槿心里忽而涩涩的,上次是表弟,这次是师弟,他有些后悔,宫外相处的机会很难再有,自己还提什么师姐弟。
谁要当她的师弟!
凤穆槿看着身边这个外人嘴里的活阎罗,明明这人言语带笑,不愠不怒,对他又纵容温柔,比皇姐还要好上一分。
好的他都快没了回宫的念头。
识海不得安宁,凤霄狐疑的看向他,随后弹了弹手指,杂乱的戛然而止。
她看着依在肩头的小脑袋,松了口气。
情窦初开的年纪果然还是应该多睡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