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羞愧地垂下眼:“对不起……”
裴容与掌心温热,贴在他后腰,在寒凉的雨水里几乎显得有些烫。
“不用对不起,”裴容与抬眼看了看一身白衣的明言之,“明掌司若真如你所言是个好人,我就饶他一命。”
走出一段之后,他们在明言之的分配下分头行动,今日先在周围小镇上打探消息,不得私自贸然行动。
几个人在符纸的辅助下在扶远镇周围布了镇,不通奇门八卦的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阵而出。
众人各自分开,李渡领着裴容与去了一家小酒馆。
“带你去个地方,那家我去过几次,还不错的。”
酒馆藏在巷子深处,小巷弯弯绕绕,石板路也铺得不很平整,汪着些深深浅浅的水坑。
酒馆装修朴实中含着点雅致,门上连匾额都没有挂,只在二楼檐上斜斜插了面酒旗。
朱红的布料被风吹起,勾在了隔壁屋檐上,又被人踮着脚拿一柄团扇拨开了。
那是个一身杏黄衣裳的男子,慵懒地斜撑在栏上,注意到李渡和裴容与两个人从远处走来,用半湿的团扇掩着面弯了弯眉眼,眼里有股子勾人的笑意。
被他撑着的栏杆下方悬着块精致的木牌匾,上面是个经典的、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处所的名字。
——怡红院。
李渡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有些无奈地抬高了声音,道:“小远,多穿点儿,别着凉了——”
男子一听这个名字,摇着扇子的手突然顿住了,而后脸上突然现出孩童一般的欣喜神色,扒在护栏上喊道:“您怎么来啦——”
李渡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下来。
“有正事。”
“哦。”
那叫小远的男子应了一声,又道:“晚上来奴家这儿睡呀。”
李渡眼皮一跳:“不用,我睡隔壁。”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拉着裴容与掀开布帘子,进了隔壁的小酒馆。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外面又下着雨,酒馆里只坐着一桌七八个人。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面善的中年男子,过来问他们要些什么酒菜。
李渡在窗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块刻了纹样的小木牌递过去。
“要一壶温好的柚子酒,还要一份炒菜心,一份凉拌鸡丝,少油,不要辣子。”
见掌柜还有些愣,他又拍拍对方的肩,笑道:“会不会做呀,要不我自己来做?”
掌柜这才反应过来:“会做会做,您坐着,坐着就好……马上就好。”
“多亏了您当初……”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哎呀不说这旧事了,多亏了有您牵线,我这小酒馆才能和隔壁怡红院达成合作,最近生意好多了!”
李渡:“……”
为什么总感觉这话好像有点歧义。
他默默转回身,又对上了裴容与直勾勾的目光。
李渡:“……”
李渡:“咳,那什么,不要误会……”
“他和小远一样,都是年少时候被歹人劫持,受我搭救之恩。”
他撑着下巴笑了:“举手之劳罢了,记了这么几十年,都是有心人呐。”
裴容与似乎有些无奈:“你倒真是广积善德。”
李渡:“有所求罢了。”
过不多时,一壶酒和两碟菜就一起上来了。
菜心过火之后翠绿油亮,白嫩嫩的鸡肉撕成细丝,和黄瓜丝、花生米、芫荽叶用秘制的调料拌在一起,两道菜分别盛在白瓷盘里,清淡却香气扑鼻。
酒是用柚子皮切丝、柚子果肉剥去经络之后,浸在米酒里酿的,香甜醇厚,且不易醉人。被在小火上一温,那种独特的果香和酒香混合的气味立刻被激发出来,满室飘香。
掌柜在李渡身旁坐下,自带了一小壶烧酒,一盘香瓜子和一盘炸花生。
他喝了一口酒,感叹道:“这么多年,我老了,您还是风采依旧。”
李渡面上还顶着张人|皮面|具,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你当初要是肯下苦工修炼,现在也能容颜永驻,喏,就像隔壁小远。”
掌柜嗑着瓜子摆摆手:“我可受不了那辛苦,安安稳稳活个七八十年,也就足够啦。”
李渡抿了一小口酒:“但最近也不太平吧,道门内外,都有些动荡。”
掌柜笑了笑:“那都是些大人物的纷争,关我们这些小民什么事。且不说现在还没什么事情,即使到时战事一起,这天下总还有能过日子的地方的。”
李渡正要接着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吆喝。
“掌柜的!再加两份卤牛肉!”
是方才他们进门是就已经在酒馆内的那些人。
那七八个人中只有一个女子,其余都是男子,都只简单地束了发,利落地穿着身深色的短打。一行人隐隐以那女子为首。
掌柜抬高声音应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端着小酒壶起身,转头掀帘子进了灶间。
李渡的位置背对着那桌人,他想了想,站起来挪到了对面,和裴容与并排坐下。
抬眼时,正好直直对上了对面那女子锐利的目光。
李渡自然地对着她点了点头,嘴上却对裴容与说道:“那儿有风,坐着太冷了,我和哥一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