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与对他那声“哥”愣了一瞬,刚要说什么就被李渡在桌下拉住了袖口,示意他不要说话,去听对面谈话的内容。
那些人似乎是驻守的边军,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好久没吃肉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要吃饱了吃够了再回去!”
“要不是不让喝酒,我还想喝他个几壶,这儿的酒闻着就香啊,啧啧。”
“得了吧,这几个月的军饷都发不下来,那么点银两光拿去喝酒了,那什么寄回去给家里?”
这话引起一阵应和声,只有正中那女子低头喝了口茶,一言不发。
有人叹了口气回忆道:“朝廷近些年里不重边防,只知道自己把那些个权位争来夺去,我从军到现在也有将近十年了……只能说每况愈下,每况愈下啊。”
“这些年给边军的粮食也是越拨越少,军中所需都要靠向周边郡县购置才能勉强供应,谁知道近些年风雨不调,种出的粮食也更少,这样下去恐怕……”
“我听说啊,是燕王殿下同今上不对付,据说今上小时候,燕王殿下就在太祖面前直言皇长子心性不足,不宜为储……凉州是燕王的封地,我们也算是半个燕王的属军,自然也跟着没好果子吃啊。”
“你什么意思?那能是殿下的错吗?燕王殿下当年同太|祖一起打的江山,据说当初本来是要封他个一字并肩王的,殿下贤德,自己拒绝了。”
“没想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到头来在今上眼中,也不过是个功高震主狼子野心的佞臣!”
“不错,幸亏殿下与王妃这么多年膝下只有一女,要是生的是个小世子,恐怕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那女子指节轻轻一叩桌面:“不得多言。”
话虽如此,她的语气中却不见丝毫苛责与反对。
显然她在这些人中威信极高,几个男子沉默片刻,才有人故作轻松地出声。
“不过听说小郡主长得花容月貌,年前代燕王殿下犒军,真是叫兄弟们大饱眼福啊!”
“咳,我看也就和我们副将不相上下嘛!”
几个人纷纷应和,直到那女子抬眼扫视一圈,道:“少拿我说事儿。”
一群人这才又换了个彻底不相干的话题。
李渡夹着一根菜心慢慢吃完,又喝了一小杯柚子酒。
酒水温热,暖人肺腑,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冷。
“风雨不调,近些年是越发严重了,我总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曾经的春天了。”
裴容与:“你还冷?”
李渡:“……”
“没有,我就是感叹……”
他话音未落,就感到对方在桌下圈住了他的手腕,浑厚温煦的灵力再次涌入肺腑,让他仿佛整个人都浸在温热的水里。
李渡挣了挣,没挣出来。
“……我是有点冷,但都是老毛病,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你不用……不用这样。”
裴容与表情淡然:“再说我又要生气了。”
李渡:“。”
怎么这样,明明这回没有生气啊。
但他心里还愧疚着,这个时候也不想再拂了对方的意思。
但是灵力珍贵,裴容与虽说至少是数百年的大妖了,但用这么多灵力来做这种事,实在也是不值当。
他想着觉得更歉疚了,但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一时心里十分纠结。
裴容与却又拿起小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别总是想那么多,善意都是你应得的。”
李渡知道他必然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绪,抿了抿唇,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喝的动作有些急,两滴酒液两滴酒液顺着嘴角留下来,李渡解开放在袖中的储物袋,想要摸块帕子出来,刚把手伸进去,却突然面色一变。
一条小蛇顺着敞开的袋口爬了出来,玉白的身上晕着几块芽绿,显得嫩生生的。
小白蛇熟门熟路地顺着李渡的手臂向上爬,亲昵地盘在了李渡的脖子上。
李渡侧着头压低声音:“……你怎么跟来了?你不是和哥哥在一块儿吗?”
小十一:“我偷偷跑出来的嘛。”
李渡点了点他的头:“真是胡闹,外面危险,你连化形都尚还不熟练,跟着出来做什么?”
小十一顺着他的动作,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无论我跟不跟去,娘亲都总会搞一身伤回来,薇薇哥哥说,娘亲当着我们的面,还尚会收敛一点。”
李渡余光瞥到裴容与看着自己侧脸的目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差点不下心被呛到。
小十一又接着凑在他耳边道:“而且我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的嘛。”
玉白小巧的蛇头指了下对面那女子的方向。
“她身上有妖气,而且也是蛇妖的妖气哦。娘亲看不出来吧?”
李渡用指尖扣了下酒杯,微微笑着点头道:“确实看不出来,宝宝真厉害。”
所谓妖气,即是妖身上的气息。
说来简单,实际却是玄之又玄,只有禀赋极高的人类修士,经过后天修炼,才会在万万人之中,诞生出那么一两个能够辨识出“妖气”的。
剩下的绝大部分人,则都只能借助秘制的符文法器来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