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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捌拾陆·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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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他这声叫得字正腔圆,萧婵嘴角抖了抖,只能回头。

“臣下从此不会再叨扰母后。”

他这句话说得谦卑、姿态却并不谦卑。宫人们纷纷躲得干净,欲盖弥彰地留下偌大空荡荡的寝宫。见众人都撤了,他在压低声音继续说下去,眼睛比平常亮许多,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浑身轻松。

“在汨罗国,你我也无需刻意互相躲避。” 他笑得像冰水融化为春池,从前萧婵没见他这么对她笑过,不争气地心跳慢了半拍,耳边却回荡着他的胡言乱语。

“实因冤家路窄,或比刻意求来的因缘更牢固。”

***

“陛下。”

就在此时、谢玄遇身后传来元载的声音。接着、国师曳地的黑袍就悠悠划过他面前,径直走向萧婵。他熟极而流地把手里的卷册展开给她看,就如已经这么做过一万次。

“这是汨罗国大族息族所递的折子,恭请巫后于明日祭仪上,给息族即将成婚的小女赐福。”

元载无视谢玄遇,在萧婵耳边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

“听闻息族的小女儿名息妫,出生时便能指认泥金矿脉。可惜……” 他停顿:“两颊生白鳞,状如蛇。”,元载捕捉萧婵递过来的眼神、默契点头:“多年来,提亲之人凡是见过她容貌的都夺路而逃,独剩一男子常年随侍左右,据说,那人自幼在山中长大,不通人言,名越郎。”

“唔。”

萧婵点头。

“这是笃定我们此次逃不出生天、索性亮出身份了么。” 她把折子搁到元载怀里,拍了拍他的脸:“干得不错,五郎。我们去会会那个越郎和、琳琅。” 萧婵笑:“我此前怎没想到?唯有不通人心的兽类,才能与琳琅这等通晓人心之人配合。至于暗处的女檀,我想我们不必对付,有幽梦这个诱饵,不愁暗处那条鱼不上钩。”

元载脱下外袍披在她单衣外、恰巧盖住她本就无所遮挡的前襟,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仍站在原地的谢玄遇一眼。

“皇子殿下,多谢你此行相伴。我与五郎在此地不会久留,待事毕,我便与五郎回长安去。你说得对,做冤家也好、做陌路也好,总比强求因缘来得容易。但我不恨你、更无仇无怨。因此这冤家是做不成,恐怕只能做陌路人。”

萧婵终于开口了,仿佛是在回应他不久前的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眼看着每多说一个字、他眼里的亮光就黯淡一分。

“明日祭仪,请皇子殿下与本宫同车、受万人朝拜。这便是本宫最后能给皇子殿下的谢礼。若本宫明日遭遇什么不测,你就……”

萧婵没说完,谢玄遇就打断她的话。

“臣愿意。”

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眼睛直视她。

莫名其妙地她也心中难受起来。

她本不该难过的,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谢玄遇就应该留在汨罗国做阿若那,而她应该回长安。他也有所预感,不然不会被铜镜里那些虚妄的东西扰乱心神到昨夜的地步。

他说得对,再契合的冤家也是冤家,就算不为让隐堂的阴谋实现,她也不能把他带回长安,总有一天,他们会相看两厌。到那时再分别,就迟了。

“好。”

她释怀地笑。终于等到放下这天,虽然来得容易了些,但总比动刀动枪地好。想到这萧婵觉得给他些安慰也无妨,就走近了谢玄遇一步,当着元载的面,也亲了他一下。只是碰了碰唇、她心虚,甚至连唇都没沾到。

“早如此多好”,她颇为欣慰地看了看他,又去看元载,而元载低了头,只给她个温和顺从的微笑。

***

次日,祭仪开始。

锣鼓震天、傩舞开道。浓烈的焚香气息升上天际、浑身刺青的男女在水上跳舞、喝药酒,唱古老的歌,那是久居大泽溶洞内的巫族在炫耀水性。萧婵和谢玄遇坐在最高的神辇内。不久后,力士们将会扛起两人高的步辇行于闹市、而步辇内的巫后与皇子将接受汨罗国万民朝拜。

她坐姿端庄、只在步辇被抬起时,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玄遇。他今日穿得比平时更像汨罗国庙宇里供奉的水君,清正、俊朗,还有点凛然不可侵犯的意思。

而在眼角余光收回之前,她也看见了他额角迸起的青筋、和耳根泛起的不自然的红色。难道是因为方才她那个连吻都算不上的动作?

“你该不会是……”

萧婵还没说出情蛊两个字,他就闭了眼,竭力调息。

“不是。”

他再睁眼时,目光暂时恢复澄澈,手却暗暗隐入袖笼里,为了让自己清醒,把手心掐出血痕。

“母后无需担忧。”

这是万人观看的祭仪,也或许是他能和他独处的最后一点时光。不能在这时候失态。

但他没敢告诉萧婵的是,方才在神志恍惚的瞬间,他又听见了白蛇在他身后嘶嘶吐信的声音。那声音灌入他血脉、将某些深藏在识海深处的东西唤醒。

他原本就有一半的巫族血统。他在隐堂修炼时曾竭力压制、隐藏、锤炼过那部分癫狂乃至黑暗的性格,自从进入汨罗国后,就像枯木逢春那般在暗夜中滋长,正如现在,他忽然醒悟到一件事,这件事让他霎时脊背发寒,凉彻骨髓。

——那暗处的声音或许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自己。如此便可解释,为何每次七杀的幻境总是先影响他。起初是秦州的灾异、后来是日暮城的劈棺,还有这次的铜镜。

原来他才是最不堪一击的那个。

谢玄遇双眼紧闭,在大傩声音响彻寰宇时,袖中掐起清心诀,眼前却一遍遍浮现方才受情蛊影响时,心旌动摇,出现的荒唐画面。萧婵和他抱在一起,厚重锦帐所遮盖的神辇内、无人知晓的喧哗时刻,疯狂地欢爱。

她额角的汗水滴落在他胸口。

七层纱衣被提至腰间。

她说,阿若那,喜欢。

我喜欢与你这般,从一开始就喜欢。

原来他才是那个被色心遮掩心智的人。

——“谢玄遇!”

这声音把他唤醒,厚重锦帐里,他重重喘气,看着身下的萧婵。

他正压着她,而萧婵面色复杂,又有些气恼、又有些羞愧,还有些……情动。

啪。

她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拢上胸口的衣服,但他还是瞧见些痕迹,霎时耳根滚烫,眼神立即躲闪。两人向背而坐,各自整理,久而不发一言,直到萧婵打破了沉默。

“不过,无论是情蛊还是别的,都是最后一回了。”

还是那般轻飘飘的语气,她轻笑,从他背后伸手,将他的脸扳到自己那侧。他起初触电似地躲了一下,接着就不假思索地揽过她的腰、更重地吻下去。越吻越重,她声音也由清晰变得含糊。

“就如你所愿,荒唐最后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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