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送凉,四野寂寥,泥泞不堪的土路上一片暗影,步履踽踽
阴风魆魆,摧残木檐下独盏明灯,晦暗不明的火光,将来人面上可怖的疤痕照地清晰
来者不善,破旧的木门被拳拳重击,今夜渺渺细雨也迎来了夏雷阵阵
“开门!开门!”刀疤脸掷声震耳,手中力道大的恍若要将门轰碎。他一时半会不见门开,更是心烦意躁
“开门!找死吗?!”
一侧,那獐头鼠目的小绺,低声嘟囔着:“三爷,咱这一路行来,都不见几家住人,莫不是那群兵痞子早已将人轰散了?”
刀疤脸哼哧一声,面露轻蔑之态:"哼……一群半吊子兵,也妄图抢占恭州?此乃我雁荡寨之地,若敢踏足,便尝尝我刀下无情的滋味!"
他抬手得意拍了拍腰侧的大刀,一阵清脆的铜铁叮当响
“嘿呦,那是!”小绺捧场地踢脚拍手
刀疤脸仍是不屑,脸色却愈发凶狠。他不再叫喊着开门,心里盘算一脚破开这两扇烂朽木头
忽而一声木闩落下的响音,木门被缓缓拉开拉开
见状,刀疤脸也不管不顾,一脚凌厉带风,猛踹过去
“嘭”的一声,两扇门轰然破碎。里头人被直接踹飞,摔倒在地,痛叫连连
罪魁祸首登堂入室,后头一众人鱼贯而入,很快挤满了整个大堂
刀疤脸一下便瘫坐在长凳上,急冲冲抓起桌上茶壶,对着壶嘴便是一阵猛灌,咕辘辘将满壶茶水饮尽,才痛快慨叹一声
刀疤脸忽地掷出茶壶,随着清脆碎裂声响起,他朝趴在地上的人颔首,中气十足呵斥道:“你是店家?还不快将酒肉端上来!”
“那是那是!这可是鼎鼎有名的孙无忌!方圆百里谁不尊称一句三爷!”
一旁的小绺又凑上来,嬉皮笑脸给孙无忌捏肩捶腿
孙无忌则略显得意抬高下巴,睥睨着瑟缩发抖的掌柜
“是是是……”
掌柜的慌张地手脚并用爬起,踉跄着往后厨跑去
本是人定时分寂静夜,奈何今晚来了群山匪无赖,领头的还是这一带最蛮横霸道的孙无忌,搅地不大的店面喧闹不止
一伙恶棍挤成围打拇战,输者赢家都嘿嘿哈哈吐露粗言秽语,恶臭的汗味夹着酒香顺着门缝飘出
“掌柜的”艰难扶着墙,肚里翻江倒海,在气喘吁吁的间隙瞥向一侧
槛外看守的人闻着酒味就有些蠢蠢欲动,尝了两滴掺药的酒只觉隔靴搔痒,时不时朝里头张望,那还有心思管虚脱无力的掌柜
见此情形,掌柜一手在墙上摸索,一手扶着腰,哎呦喊痛,作势要往门里走,缓缓挪动着身子
他逐渐靠近檐下的灯盏,趁着一阵风起,猛然抓起砸进地里
落灰的灯馍哗啦啦成了一地碎瓷
光亮骤然逝灭,火星子在泥里扑腾两下已彻底歇势
看守的大高个没来得及回头,脖颈一凉,便一命呜呼去了
“嘭”一声,高大个应声倒下,再不作声
“掌柜”利落收了刀,隔着黑漆漆的土路望去,那不远处静了一夜的山坡,霎时起了动静
林间窸窸窣窣,墨色晕染的夜色,忽而燃起星点火光
箭羽上沾了火,架在蓄势待发的弓弦之上
宋观棋面若寒霜,眸光冷冽
他撑着大弓,指上一松,离弦之箭“咻”一声破空而出
一箭即发,坡上密密麻麻又飞出几十支带火的箭矢。一抬眼间,火光映夜,亮如白昼
寂夜顿时热闹,火势如脱缰野马,刹那间便吞噬矮小的酒栈
火笼中断断续续传出惨叫声,不断有人从里逃窜出来
孙无忌怒喝一声,终于逃出生天,随手扔开手中用于扑火的事物——一具滚烫的尸体,是那早已烧地焦黑,面目全非的小绺
他仓皇往坡上逃去,丝毫不顾身后人的喊叫。那人分明有所顾忌,想留住他,不料孙无忌一个劲往里
野兽急于冲向往日的归林,不知深处网已张
孙无忌后头还跟着几人,都急促喘着气却不敢停歇半步。几人像误入十面埋伏的深林,听见些许风声便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周遭静悄悄,惟余雨打风吹伴草动
孙无忌显然也嗅见危险的气息,腰侧的刀已然展露寒光
他踩过林间碎叶,吱啦啦的响声吵得心烦,愈发步子谨慎,眉头紧蹙
肩膀处忽然搭上一只手
叶屑登时飞扬,大刀陡然出鞘,掠起一阵铮风,重重劈向身后
那人却微微侧身,轻松避开
孙无忌额间青筋暴起,还欲再砍
那人陡然出声:“是我。”
闻言,孙无忌虎躯一震,笨重的刀身恍然变了方位,砍向另一侧
“二哥!”
孙无忌激动地两步上前,周边人闻言也一股脑冲上去
“二爷!二爷!”
被称为二爷的人便是雁荡山匪寨二当家——玉千面
他略微颔首,沉着脸一言不发,抬手拽住孙无忌就往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