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忌显然怔住,步子略显不稳
“真是离了你大哥就没脑子了?喊你还往这跑,这摆明在林子里头张网等你,还……”
玉千面话未完,脚下却猛然顿住
突地,他伸手去抓腰侧的刀,上方枝叶寒光乍现,锋刃直刺命门而来
他倏地推开一旁的孙无忌,侧身闪躲不及
“铮……”
又随着双刃相划“呲啦”一声,刚刚出鞘的刀被一下撞开
孙无忌冷不防摔倒在地,敦厚的身躯砸出不小的响声
玉千面侧眸一瞥,左侧长刀竟已直逼脖颈。他往后一闪,纵身一跃便轻盈落在树上,隐没了身影
那“刺客”骤然一怔,耳边沙沙叶响
再抬眼时,一抹黑影闪过又消逝
传闻玉千面轻功了得,果真不假。只见他足尖一点湿绿,左手两下翻转,掌中已多了一长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抽过来
“刺客”抬刀劈开,却不料玉千面何时右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带丝毫犹豫刺向脖梗
只一寸只差,陡然间眼前一道刀光
玉千面心下惊愕,睁目如铜
他始料未及,腕上被狠狠切出深口。纵是如此,他也忍着痛抓紧了匕首,闪到一处草灌
玉千面抬眸,怒气腾升,周遭却静悄悄,面前人丝毫不为所动
而孙无忌及各个弟兄早已被钳制住
孙无忌则被三个人架着,挣扎不断,嗷嗷叫喊着“二哥。”
那“刺客”身后暗处缓缓走出一人,分明是方才伤他的人
宋观棋随手拿拨开眼前的枝叶,款步走近
他戴着银制假面,手执银霜,步子稳当,却似风无声无息
花上鸢回眸见到人,张口想说些什么为方才失误辩解,但转念一想其他,终是不作声退到了后头
她侧身让了半边,玉千面顺势望过去,眼神阴翳
他面色铁青,沉声道:“这可不像正经官兵的手段,哪条道上的?咱们可不是甚么往日仇家……”
眼前人不回话,玉千面却听见一声虚无缥缈的轻笑
宋观棋唇角微勾,好整以暇打量了一番玉千面如今狼狈的模样,淡淡道:“玉千面?”
这三字在唇齿里回绕一番,让人品出些不同的意味
“我是该称呼玉千面……还是同知大人呢?”宋观棋又向前逼近,“是雁荡山玉千面?还是盛京顾十三爷呢?”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禁怔住
连花上鸢也颇显意外,最震惊的莫过于玉千面,两手止不住地细颤
匕首顺势从掌间滑落
宋观棋不理会众人反应,瞥了一眼玉千面发抖的手,又道:“能如此轻松被伤到,看来,腕上的伤还没好……”
闻言,众人齐刷刷将目光落在玉千面的手腕
奈何玉千面捂着右腕,退到暗处,一言不发
静了半晌,他终于抬头,阴沉着脸,眼神锐利,嗓音沙哑滞涩:“你到底是谁……”
宋观棋恢复沉默,只微微抬手,便有两人上前押住豪不挣扎的玉千面
见势,孙无忌与其他小绺都叫嚷起来,皆被按住头押往山下
待周边归于平息,趁四下无人,花上鸢亦步亦趋跟上宋观棋
她踢开脚边石子,似是不经意提起:“主子,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这事啊……”
宋观棋似是早有预料,不疾不徐回道:“事发突然,况他无需我多言,你理应也听过……”
“也是……”
花上鸢顿了少顷,迟缓点了点头,心下却觉得怪异
玉千面是个有名的悍匪,却只在这一带出没。出了恭州城门,也没几个人再识得
宋观棋口中的“同知”却与悍匪是天壤之别。在盛京城,是连各达官显贵都得尊称一句顾十三爷的大人物,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顾十三爷,字面意思上的顾十三。盛京城并不显赫的顾家的偏房庶子,是顾老爷的第十三子,本名顾珂
在未成名前,几乎是人人可欺。没几个正经高门贵公子瞧得上他,私塾里顾珂在室内甚至不配拥有位子
而他攀上高位的法子,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作为崇义帝最看重的狗,两人第一面是在花楼。那天正逢暴雨,楼里常年失修,柱子泡水里好些时日,终于烂了断了
命悬一线之际,同在花楼的顾珂将崇义帝救下了。也不能说救下,毕竟最后也是赶来的官兵将两人挖出来,但不知顾珂废了什么花言巧语,将崇义帝哄的将他提拔成锦衣卫,更将人带在身边
彼时崇义早已失了大权,养个人也得宋临双点头。最离奇的在这,宋临双默许了。至于那天花楼坍塌是天灾还是人祸,便无人在意,大小官员都在寻思顾珂到底是谁的人
顾珂飞升为同知的一次机遇,是在岁末百官宴上。不知哪来的刺客,险些取了帝后性命,顾珂在御前挺身而出,挡下致命一击,更是反手将刺客杀死
从此,顾珂便成了顾十三爷。他在盛京城混的如鱼得水,多少人上赶着巴结。然崇义帝驾崩后,顾珂也一并失踪了。对此,朝臣众说纷纭,各持己见,也有人费不少心思去找,终是不了了之
然而顾珂消失多年,如今竟沦落为成山中恶匪。奇怪的是,顾珂失踪时,宋观棋尚是孩童,但却好似对顾珂了如指掌。更让人摸不清的,便是靠听闻也不得而知的,顾珂腕上的伤以及,玉千面
玉千面与顾珂,悍匪与显贵,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关系,竟是同一人
花上鸢一时脑子没转明白,抬眸还欲再问时,眼前人却早已不见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