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妹妹,你来,”简书予没急着回答魏寻的问题,而是招呼路熹茗来到河边同她一起蹲下来,接着继续柔声吩咐道,“把袖子卷起来。”
路熹茗胡乱把袖子卷了起来,兴致勃勃地伸出露出的胳膊,问道:“然后呢?”
就在她问话的期间,那袖子又如轻飘飘从茧中破壳的蝴蝶一般舒展开来,垂到了她的手腕处。魏寻见状走到她身边,牵过她的手,将袖子一点一点向上推,又一寸一寸折起来。最后,任路熹茗怎么晃荡,那袖子都不再掉下来了。
简书予笑而不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等路熹茗再次将胳膊递到她面前后,她才说:“把手伸到水里去吧。这河里记录着我们过往的故事。”
“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故事也会记录下来吗?”路熹茗好奇地问她。
“别人看不到我们,但天地总会记得。”简书予笑着指着天空说道。
即使是在南疆,深冬时节清晨的河水也没那么温暖。路熹茗被水温冷得激灵了一下,可相比于接下来简书予的手,那水温甚至已经可以算得上“热”了。
简书予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五指扣进她的指尖。随后简书予的脉搏处渗出一丝寒气,穿过了她的指尖,穿透了路熹茗的手掌。路熹茗先是感受到一丝冰凉和刺痛,再之后手便麻木了起来。那条白色的百足虫又逐渐长大,成了一面透明的镜子。
接着,她牵着路熹茗的手离开水面,把地上的热水袋塞给她,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来给路熹茗擦了擦手,才捏起了那块她们一起造出的冰,递给了魏寻。
“你们不用把我当个小废物来照看的,”路熹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觉得简书予比自己更需要热水袋,于是把这热源重新归还给她,“不过我好像明白你什么意思了,我确实看到了些离奇的画面。”
“是怎样的画面?”简书予问道。
“我的手周围开始结冰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农夫,好像是农夫,在地里捡到了一块蓝色的石头,是蓝晶吗?我不太确定......”
“路路,可真奇怪,你在描述这画面之前,冰块上没有出现任何字。可等你描述完后,这冰块上却突然出现了范语,”正在一边对着阳光检查冰块的魏寻开始读起了上面金色的文字,“‘触蓝晶者,一而再,再而三,倏尔举世夺之。’”
简书予点点头,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上面的文字总是会在看到画面后才出现。文字在获得信心前是没有力量的,所以路妹妹说完她看到的画面前,我们才看不到文字。不过,妹妹你确定没看到你自己吗?再好好回忆一下?”
路熹茗托着下巴仔细回忆了片刻,摇摇头道:“没有,我确定我看到的是个农夫,是个男性。”
“不对啊,即使不在山洞口,也不应该看到的是别人的事迹啊。”简书予的神情中竟有一丝慌张。
她迅速站起身,来到魏寻身边,确定那冰上的字确实如他所念,于是更加疑惑了。
她不得不向第一块制出的冰望去。那冰块边缘已经开始融化,在石桌上留下了一小摊水渍,好在文字都写在中心的位置,还能勉强看出些内容来。
“这上面写的是我家道中落那一年的事,咦,”简书予念了一遍觉得不对劲,眉头皱得很紧,“不对不对,我家道中落怎么会是因为父亲经商失败呢?明明是母亲那边的亲戚连累的。可我刚刚看到的画面好像......不,那画面里只有我一个人出现,我根本没办法判断其他人的故事。”
她如临大敌的表情吓到了路熹茗,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要不就是我的记忆出错了,要不就是这河的记载出错了,”简书予依旧皱着眉头,“我再试一下。”
说罢,她便又将手伸进了河里。这一次,她似乎很着急,那水结成冰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而她的面色也在瞬间苍白了下去。将冰块拿上来后,她一眼都没有看那冰块,而是任由它躺在地上融化。
路熹茗赶紧给她擦干手,又帮她捂热了手心,而她则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凭路熹茗摆弄,只睁大个眼睛呆呆地盯着河道出神。
就在魏寻以为她是不是寒症犯了,要上前来检查她的身体状况时,简书予终于开口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我竟是俘虏?我的所有族人,都被南疆人屠杀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她的声音颤抖而破碎,说到最后只剩下风掠过湖面那般大小的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