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要收拾好情绪,实际上失眠到凌晨三点,靳一笛实在受不了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的煎熬,果断起身来到书房,点开收到审稿意见但一直拖着没改的论文。
这群审稿人的意见怎么又臭又长?鼠标被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昭示着某人的心浮气躁。
研究意义不够明确?开展研究有什么必要?引言里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还想要多明确,像教小学生似的列出一二三吗?往常面对多难缠的意见都泰然自若的人此刻疯狂吐槽。
文字叙述方面的东西需要花时间琢磨,先看看关于实证的意见。靳一笛吸了口气,视线下移。
「文章得益于强有力的方法论。」
不错,这位审稿人很有学术造诣,他点点头,却猝不及防被后面的转折噎到。
「然而,需要进一步对模型进行澄清,并增加控制变量,例如……」
怪不得先夸他一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靳一笛蹙起眉头,撤回刚才的夸赞,认命地翻出实证代码,按照审稿人的要求补充变量。
好在数据早就收集过,代码也只需稍稍修改,他轻松地敲了几下键盘,输入指令,等待软件输出结果。
长长的表格出现在屏幕上,靳一笛迅速扫了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绝望的咒骂。
靠。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加了两个控制变量之后,解释变量系数的显著性就没了?
还是p值刚好为0.05的那种?
始终笼罩在心头的烦躁冲上巅峰,靳一笛扔掉鼠标:“水逆吧?”
水逆。
两个字的关键词犹如开启记忆的钥匙,让他想起开学第一天郁黎那条微博。
他们同时把“和对方重逢”当做坏事,在评论区相互附和,还交换了幸运符。
怎么又在想他?靳一笛搓了把脸,拿起手机,翻出自己当时的评论,长按,点击删除。
屏幕下方跳出二次确认的提示,他把灰色的小字读了几遍,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无法动弹。
算了,突然删评倒显得他心虚。靳一笛忽略完全不会有人专门去关注这条一个月前的评论的客观事实,退出微博,断网关机,强迫自己全身心沉浸到和显著性的斗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逐渐亮起来,被无论如何也降不到0.05以下的p值搞得身心俱疲的靳一笛终于有了困意。
反正今天学校没事,宅家补觉刚好可以避免在办公室遇到某人。靳一笛动动肩膀,打开手机,准备告知老李自己的旷工意图。
还没来得及翻通讯录,郁黎的消息便跳了出来:
【生气河豚:你今天有安排吗?我昨晚补充了一些调研报告的内容,想请你帮忙把把关。】
【生气河豚:还想再讨论一下后面的部分该怎么写。】
昨天晚上?靳一笛仔细回想,确认郁黎一直在直播间呆到他下播。
两人在企鹅上结束聊天已是十一点多,按照郁黎的性格,怕不是又为了这刚报告熬到凌晨。
在想起自己要控制好感情的flag前,手指飞速动作,打了串文字出来:
【ZDK:又通宵?】
点击发送后才意识到不妥,靳一笛立刻撤回,余光扫到自己给郁黎的备注。
什么生气河豚?暧昧得要死。他点进设置,删掉当初随手打下的绰号,换成郁黎的大名,还郑重地在前面加了个Z。
在联系列表里手动置底,省得不小心看到,又被扰乱思绪。
新消息很快跳出来:
【Z郁黎:你撤回什么了?】
【Z郁黎:我已经在工位了,你今天来吗?】
【ZDK:不去。】
简洁的两个字看起来有些生硬,无奈之下,靳一笛只能找理由补充:
【ZDK:有个待改的论文比较棘手,今天想在家弄完。】
下一秒,郁黎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靳一笛被吓得手抖,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犹豫几秒才按下接听。
“喂?”不知怎么,郁黎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软,“你现在在家吗?”
“嗯。”靳一笛起身,走出书房,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他可真该死啊。大脑为了逃避某些情感而自动走神。怪不得以前整个师门都吐槽他喜欢电话沟通的毛病,原来突然被call是这么窒息的感觉。
“靳一笛?”郁黎在电话那端叫他,语气稍微强硬了些,似乎在责怪他的沉默。
“抱歉。”靳一笛努力集中注意力,不断暗示自己现在的场景是他作为师兄,在和师弟对话,“明天可以吗,明天我去学校。”
“你刚刚在走神吗?”早早来到工位的郁黎咬着咖啡吸管,看到桌上的保温桶,耷拉着嘴角,“我说了我明后天都有课,没有整块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