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眼腈酸涩,抹了一把,道:“小妹出了这样的意外,回去怎么给爹说,咱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听到这消息,身子怕是支撑不住,老天爷为什么要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
小妹乖巧懂事,从小就长得好看,他和大哥做活时,她从不闹着要玩,就在那里坐着,托着腮认真地看着。明明眼里全是甜糕,却从不吵着要,他买给她,她又小心翼翼地分给爹娘,大哥,阿文,他,最后才拿着一小块,细细咬一口,就舍不得了,说要留着慢慢吃。
等他和大哥成了亲,有了孩子,她又围着侄子侄子女们转悠,农忙时,通常背上挂一个,脖子上又挂一个,在灶上忙活,还没嫁人呢,又当爹又当妈的。
常常绣一些帕子,却并不是喜欢,而是赚钱,补贴家用,娘心疼她,便不收,她全用在了侄子侄女身上。孩子们很粘她,因为她总能变出好吃的,好玩意儿,天天跟在她后面,一声声姑姑叫得格外甜。
苏建拍了拍苏武的背,坚定道:“不管如何,我们一定要找到小妹,让她入土为安,还要那帮畜生付出代价。”
沉重的气氛像道阴影,围在苏家。
钟离淮能感受到这这情绪,却不会安慰,在绝对的悲怆面前,廖廖几句总是太过渺小。若是不能感同身受,便不要自作主张,过多言语。
只道:“我会帮你们,绝对。”
苏建和苏武鼻头一酸,承了情,这几天村里人指指点点,变着法儿骂小妹不知廉耻,多数人避着他家,像躲瘟疫似的,不念往日情分,但还有少数人,在歇力帮忙的。
人情冷暖,总不过就是如此,世态虽炎凉,但仍有一棒热忱,众生虽平凡,但也有不凡。
也许一句“谢谢”太过轻巧,太过普通,但此刻却蕴含太多,是感谢,是承诺,也是以后的鼎力相助。
苏武道:“谢谢你,真的。”
牢房年久失修,黑黝黝的,一股说不出的霉味儿,老鼠乱窜,“吱吱吱”地乱叫,在这牢里诡异而是和谐。
元永泽被吓破了胆,缩在墙角,眼珠瞪大,鬼鬼祟祟地乱瞅,生怕有老鼠扑过来,一想想那阴暗的脏东西,又想作呕,几息间,便被吓得大叫。
旁边的元季皱着眉,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我不要待在这儿?”
“出去?你倒想得挺好,我千叮万嘱,让你老老实实地等着成亲,你做了什么?你按捺不住,去找那贱人。”
“爹,你不能怪我,我从小事事顺从,唯独婚事,我只想要我喜欢的,可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我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她嫁人,我,我不甘心!”
“我松了口,让她为妾,是那贱人野心太大,不不怪她落了这个下场。”
“可,可我只想娶她的,她,她那么好,她的丈夫人也很好,是我对不起他们,我听了你的话,在堂上撒谎……要不,我们招了吧,招了,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混账!你这什么话?你姐姐最得你姐夫宠爱,还怀有身孕,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对!对了!还有那贱人的尸体,到底在哪儿?你总算聪明一回,没让他们找到,他们找不着物证,难以定罪,届时,你姐夫一定会找借口放了我们。”
“可,可今日在堂上,他,他那样……而且,我对钟离淮说的地方也是真的。”
“你懂什么?谁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只是避赚而已。”又反应过来:“真的?!那为何他们没找到?”
“我,我也不知道。那晚,我太害怕了,她没了鼻息,我,我真的是故意的,我就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不对,不对……是推了一下。”元永泽胡言乱语,自说自话,同疯子没什么两样。
元季心神俱疲,他忙忙碌碌这一辈子,就是为这唯一的儿子,什么都给最好的,让他娶高门,让女儿做妾,就是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未曾想,一个苏白,就让这一切灰飞烟灭,就算出去,名声臭了,前途也是尽毁,早知如今,他当初就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那贱人,现如今,他儿子自己动了手,反倒露洞百出,留了一镇的人证。
怎么堵住这悠悠口?
有人乘夜色而来,黑色的斗篷,让人看不出样貌,但背影纤细,一看就是个女子,放下灯笼,道:“爹,泽弟,我来看你们了。”
元季挤出泪水,抓住元醉仪的手,抓住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道:“女儿,你可算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元醉仪腰身纤纤,一张脸清丽异常,两道眉微微下撇,皱起时似藏着无尽裴伤,最易惹人疼惜。
她看了看自言自语的元永泽,道:“泽弟还好吗?”
“无事,无事,你快去找罗大人,让他把我们弄出去。”
“放心吧,爹爹,我相信泽弟,他心性纯良,大人也会相信的,泽弟无论如何,不会去做这等事的,一定是别人污他名声,或者,其中有误会,还有,我带了些吃食,爹一定记得吃。”
“爹记得,你去吧。”
元醉仪背着人来,时间不多,于是转身便要离去。
“对了,还有!”
元醉仪回头,元季道:“若有意外,先救泽儿,记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