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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醴酒春风醉 绛云月影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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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倒个没完,我在山上冻得心巴凉。好在江恒遣莫问传话,让我不要多虑,安心练枪。

大半月后,李昉案由朱易知审出结果,定下公权私用、贪污军饷等罪,匆匆罢免殿前司都指挥一职,“平调”更戍去荆南。殿前司、侍卫亲军、上四军数位将领亦贬职南调。同时,南军有位张姓将领,授命升任赤霄军都指挥,即刻西行赴任。这位将领我从未听闻,范九月也探不来这是哪方势力。至于董元奎南调一事,卫王噤若寒蝉,多半是黄了。

除此以外,枢密使张颐也未能幸免,因杖杀奴仆的陈年旧事被人举发,案件尚在审理,不知后事如何。

最后,听闻相王去垂拱殿外冒雨跪哭,皇帝怜他尚在病中,召入殿内训教。父子俩大约是和好了,皇帝虽没恢复他中书省视事之权,倒也赐下良药珍玩,让他安心养病。

风波渐平,难得不见血光。大约是雄狮老矣,子嗣凋零,已禁不起滥杀。

江恒复回工部视事,忙碌之余,遣人上山传话,告之清英斋已重建完毕,只是有些孤本尚在微尘苑,请我寻出取回。

我依言找出书,可又怕他问罪借酒轻薄之事,纠结不定,最终只让范九月代为送回,并谎称枪法正悟到瓶颈,还需专注精研。次日,他又列出几本书,我再让范九月送回,反复几次,竟已拉扯到二月十四。敦石头亲来请示,可要在西虎堂办几桌寿宴。

自年前上山躲清静,我已两月不曾巡视西虎堂。帅不归帐,非长久之计。最终我叮嘱敦石头低调小办一桌,并于次日偷溜下山,赶赴西虎堂,与敦石头、范家兄妹、黄齐山、瞿冲并几个得力的小子略喝上几杯,闲聊西虎堂近况。

听范十月言,前几日一场冻春雨,外城有不少百姓染上咳疾。我遂命众人明日去王府医馆抓些温补药,仔细预防着,再大手散过红包,便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溜回山上。

不料,我刚跨出后门,却见一辆马车堵在门口。

这……定是瞿冲给他恩公报了信!分明人是我捡,事是我求,这傲骨铮铮的铁汉愣是驯不熟!

不惹立在车前,黑着脸盯来,盯得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尬立半晌,终是老实钻进车。

江恒瞥我一眼,冷笑别过脸去。

“覃思……”我缩坐车厢另一侧,挠头道,“这……那……呃……枪法还差最后一式,我愣是悟不出来,就……就想找瞿大哥请教。”

江恒未置一词,只命驾车回府。

短短路途,分外熬人,回府后他也不理我,拂袖径自回清英斋去。

我心虚不敢挽留,只好灰溜溜滚回卧云阁,绛云仙已含苞待放,自作多情喜得尴尬。

“宝珠姐!”西生满脸怨怪,指向屋内好几担礼品,“去年说好在府里办,你又食言!今早皇后娘娘赐了礼,你不在,王爷只好说你思乡心切,在山上养病,自己进宫代为谢恩。”

我支吾半晌,又不能说是因为调戏了他,怕酒后算账才躲进山里,窘道:“你……你不懂。”

“我怎不懂,你就是想着回家,心都飞了!”西生嘟囔埋怨。

我忙环视一眼,幸得余人都在屋外各忙各事,未曾听见,遂瞪这呆鹅一眼,抱手上楼,坐立不是,推开北窗,又见清英斋静立在浸月池那头,池中倒影一片摇曳的清影。

出神遥望许久,我终平复心绪,下楼唤来西生,命她让灶房购一只活兔。

半个多时辰后,灶房传话兔已备好,我亲去宰杀现烤,使出浑身解数忙活半日,将兔烤得金黄酥脆,肉香四溢,之后又命厨子简单备几样酒菜送去卧云阁,静心布置停当,再让西生去请江恒来过寿。

三请四请他都不来,只道已用过膳,正专心读书,领悟名章妙篇。

我悔得直拍额头,只恨不能光阴回溯,那日去过布坊就打道回府,不去玉津园,不喝那顿酒,也惹不出那桩祸,更没机会醉酒误事,轻薄于他。

这可倒好,原本朋友一场,好聚好散,如今他定然当我是个浪荡子,不仅不肯再一同把盏言欢,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了!

天色黑尽,菜也凉透,我闷头独酌,愁苦万分,忽觉脚边一暖,低头见一坨白毛团,竟是樊定邦。

这逆子向来对我爱搭不理,此刻却百般谄媚,缠在脚边绕来蹭去,见我不踢它,便大胆跃上膝头,媚眼如丝翻两圈肚皮,接着就想往桌上跳。

呵,我当它怎会忽然转性。原是我这大爹手艺非凡,烤兔香出三里地,这逆子闻着味找来了。

“给你给你。”我烦躁撕下几片肉,“他不要这口福,全都给你。”

逆子就着手心,埋头大快朵颐,小舌头磨得手心发痒。我破天荒生出几丝柔情,慈眉善目拧下兔腿递过去,岂料这逆子叼起兔腿,扭头跃走,一溜烟跑出去。

我追去屋门口环视一圈,它却早已不见踪影,气得我叉腰怒骂:“连吃带拿,扭头就跑,没良心的东西,看我还理你不理!”

话音刚落,守院门的丫头却慌忙福礼:“王爷。”

我气焰顿消,垂手立正,见江恒步入院门,矜持立在门口。

“呃……你怎来了?不是看书么?”我尬笑问。

江恒远望我一眼,又淡然看向绛云仙:“狸奴不见踪影,且来寻一寻。”

“哦……啊?”我支吾回道,“它在我这儿偷了个兔腿,跑了。”

江恒依然立在门口,不进也不退,仿佛仍在寻望猫在何处。

我趁机上前,装作寻猫,迂回至他身侧,遮遮掩掩道:“哎……这逆子,向上天入地没个影,饿了自然知道回。你……来都来了,今日我过寿,寿礼不备一个,酒也不敬一杯,这可说不过去。”

“备有好马,明日送来。”江恒又望向绛云仙,双手拢在袖中,“宝珠思乡情切,有此神驹,日行千里,归家只需弹指一瞬。”

“哎……这……这不还早着呢。”我急得直欲挠头,忽又想起满手油脂,忙垂手玩笑,“去年回家两月,今年上山三月,我樊三铁打的汉子,从不占谁便宜,五个月都补上。除非你这屋主急着撵人。”

江恒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含苞欲绽的绛云仙上,半晌,终于道一声:“也罢,于礼,当敬寿星一杯。”

我喜上眉梢,忙吩咐人去院中摆酒,生上碳炉,又遣散众人,仔细洗净双手,满面春风请他去绛云仙下就座,指那月亮道:“屋里闷得很,好容易天晴,今日就对月小酌,风雅一回。”

江恒不答话,理了理衣摆,从容落座,低头斟两杯酒,举杯看我。

我忙不迭坐下,与他碰杯共饮,还不待找话来聊,他却又斟上酒,默默举杯。

三杯下肚,我生怕醉酒重蹈覆辙,便玩笑问:“今日皇后娘娘又催孙子没?去年送一尊翡翠送子观音,今年又送一尊白玉镶金的,再送下去,我这卧云阁都能开庙了。”

江恒低头饮一杯:“无妨,我自想办法。”

“呃……我琢磨着,不如……”我转着酒杯偷窥他神色,“不如我这肚子,借你一回?”

江恒手中一顿,酒险些斟满出去。

我急忙解释:“你……你打定主意抱养,可你年轻力壮,又不是生不出来,抱养一个哪搪塞得过去?不如我辛苦假孕一回,拿枕头塞着,算好月份偷梁换柱。你精通医术,再帮我做个难产而亡,也不必费心思找名目放妾。我死遁去边关,天高皇帝远,我爹非说捡了个丫头跟我一模一样,谁又管得着?”

江恒将酒壶轻轻一顿:“你当真是……异想天开。”

“兵法九变,我向来不遵死理。”我笑嘿嘿表忠心,“仔细算算,天圣七年四月,咱在这绛云仙底下立誓,加上我补你那五个月,从今日起十月怀胎,我还得多送三个月。仗义吧?”

江恒自斟自饮,不置可否。

我心中忐忑,捏住空杯不住旋转,又玩笑问:“那总不至于我多住三月,你还收房钱吧?西虎堂赚的都是辛苦钱,王府的屋院我可租不起。”

江恒连饮三杯,将杯盏重重一顿,眼尾微含醉红,侧脸看向绛云仙下的重重月影:“‘三年期满,去留自主’。我从未下过逐客令。”

“哦,哦……粗人一个,不会抠字眼嘛。”我忙斟酒赔罪,“会错意,对不住。”

江恒勉强受了这杯赔罪酒,我一时又找不到话来闲扯,正打算到此为止,以免醉酒失态,却听他涩声道:“既已承诺,到你为止,待你离去,卧云阁自此空置。你若……有心云游来京,恒必当扫榻以待,倒屣相迎。”

我已尬笑过老半天,忽闻此言,竟有些笑不出来,心头沉沉的难受,埋头闷一杯酒,又强作玩笑道:“这卧云阁楼也高,花也红,丫头也水灵,千好万好,本就舍不得。你再这样说,我怕是刚走出南熏门,就得倒回来……”

“宝珠……”江恒望我,欲言又止。

我手一挥:“还早的事,不说了。今日过寿,月亮都来捧场,没得伤春悲秋的。喝。”

于是我与他也再不言别离之事,只尽情对酌闲谈,又唤西生来添过两壶醴酒。

醉言间,问出他许多幼年趣事,比如饮食受人怠慢,莫问自告奋勇偷红薯来烤,却烤成黑炭;比如他异想天开在椅子四腿上装木轮,骗郑娇娇坐上去,与莫问两人在后急推,吓哭了小宫女,被陈婕妤罚站;比如皇帝偶然想起这对母子,赐下一碟宜山乳柑,他没解到嘴馋,便去太子书房中偷窃,恰逢太子归来,他匆忙躲到桌案底下,蹲得腿麻方才寻机脱身;比如他时常在宫中东游西荡,发现有处暗渠铁栅破损,恰能钻出,便堆石隐蔽,时常从那暗渠中爬出去,溜到东京闹市中玩耍……

本应是落魄皇子不堪回首的往事,在他讲来,竟然化苦为甘,妙趣横生。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不染尘埃的神仙,好似再多泥污,也不脏寸心,又好似静水流深,不论怎样的深沟暗壑,都能细细淌过,暗暗抚平。

这样好个神仙,聪明博学,仁慈宽和,身居高位,却肯俯首向苍生,连我这样的粗蛮霸王,他都能平心静气以礼相待,真诚相交。

只可惜这世道没给他留路,也只可惜他这样好,却心向他人……

若是,手里有支兵就好了。若是手里兵,我进可为他披荆开路,退,也可绑他去天涯海角,再将那舆图一撕,叫他插翅也难逃。

黯然失神间,忽听他唤我:“宝珠,你可有小字?”

字?对啊,改名那事叫那爷仨笑没了,我还能取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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