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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击鼓传黑锅 圣怒火乱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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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伤……”我忙抬头去寻李润昌。

“无妨。”江恒从容制止,又从衣襟中取出一册书递来。火影幢幢,依稀照出封皮上“鹖冠子”三字。

“前不久书局收来孤本,据称为曹公所注,原想当作年节礼,险些忘记。”江恒怅然望向火中猎烈烈作响的楼阁,“可惜这满屋书籍,好在孤本多在微尘苑。”

这时,莫问已取下斗篷,小心翼翼替他披上。江恒轻柔捂住定邦的小毛脑袋,将周遭的惊乱与它隔开,淡然对我道:“早些安置,我去守一堂。”

话音刚落,背后的清英斋轰然倒塌,激起满天尘灰。好在此处临水,众仆役在周边彻底浇湿一圈,火势未能蔓延。

“人没事就成。”我与他道别,一手提枪,一手捧书,沿小路而回。

《鹖冠子》似犹带体温,我摸着这陈旧薄脆,却完好无损的孤本,又抬头望满天烟雾,心弦骤松,心酸一笑。

江仙儿尚且是半大小子时,都知怎样死地求生,如今二十好几,不过是被亲爹砸了脑袋,一时怄气,我怎会误以为他自暴自弃,束手待毙?

只可惜这一把火烧活了静王府,却不知烧死多少无辜百姓。

两日未曾入眠,当夜我抱着孤本,听着风中若有似无的凄惨哀嚎,终得疲惫睡去。

翌日起,宫中依旧没个说法,但御医每日进府问诊。

据范九月报,除夕夜烟花至四处失火:最北处起于尚在修建的巽园,烧毁满库金丝楠木;往南两处在藩衍宅,虽及时扑灭,但静王受伤,华原郡王妃年事已高,受惊卧病,担任知宗正事的老郡王不依不饶;最南一处在潘楼一带,潘楼那五座宏伟华丽的楼阁在大火中轰然倒塌,当夜宴饮正盛,踩踏烧伤过百。

龙颜三度震怒,礼部尚书被斥得狗血淋头,四司六局连带问责,连潜火队都因救火不及时而受重罚。

这头焦头烂额,相王与右相审理西哲尼寺案终得结果,扯出礼部祠部司员外郎与朱升之狼狈为奸,拐卖东京女子,聚同僚淫/乐。

而岁币一事再三拉扯,竟真让北辽以借为名,薅走二十万银两。主客司外交不力,事后被也重重问责。

万象更新的正月里,整个礼部哀鸿遍野。

处置完礼部,皇帝这才想起闭门思过的不孝子,下诏治他不尊礼法之罪,削三千食邑,此外再无其他。其后几日,仁明殿传懿旨,将王府财权再归王福全。

我不知这胆小怕事的狗奴才是哪来的本事,他监察静王府,出这样一件纰漏,竟能分毫不伤?后我忽然悟过来:江恒要动大笔钱财疏通关节,王福全哪能全无知觉?崔月姝一事,他必然早去御前告过黑状。皇帝懒管这不成器的痴情儿,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准还有意借江恒之手养着崔月姝,以备交涉。谁知她这当口一命呜呼,白叫静王府背上黑锅。

好在武行是我私产,江恒的水轮纺车也逐步成型,横竖推行不开,财权暂由那奴才代理,也不甚要紧。

大祸揭过,我终得出府,先去探望罗青顽。

罗家也是家门不幸,祖上虽出过探花,无奈天妒英才,三代男丁壮年早逝,独剩罗父这一支苦撑门楣。近日他被贬出京,罗青顽怀胎七月,日子很是艰难。见我来,她不住垂泪,哭诉夫君冷漠相对,又叹自己一遭落魄,昔日好友近乎避之不及。

女儿家,当真没个根?不是从父,便是从夫,若是两头靠不着,连个立锥之地也无?

遥想一年前,她神采飞扬,口吐锦绣“欲问蓬莱今古事”,如今分明成家,也将喜迎麟儿,却因娘家遭难,转眼便化作“春风吹落”的“碧桃花”。

再如那崔月姝,必也曾是精通音律的大家闺秀,一朝沦落教坊司,日渐磋磨成那样一个病疯妇。好容易盼来兄长搭救,多半也未得尽心照顾,反而赔上性命,成为崔景初发难的借口。

两国博弈,岂会被一个女子的生死左右?北辽原就陈兵边境,打算勒索二十万,那崔景初也是好个畜生,弃国弃姓当上驸马爷不够,还借公泄私愤,全不顾及妹妹死后可会背一身骂名。

或许因斯人已逝,我倒对崔月姝生出丝同情。又思及己身,若非老爹是个不大不小的将官,我多半也早已嫁一兵甲士卒,生儿育女浆衣做饭,灰头土脸蹉跎一生。运气不好,还得像吴嫂子那般挨揍。

呸!谁敢揍爷,爷就算没功夫傍身,抄把杀猪刀也要拼命!

我回过神来,瞧着面前满腹哀怨的女状元,一时想骂两句叫她振作,可话到嘴边,再瞧那纤细身板上鼓得吓人的肚皮,最终只是闷头剥一堆果子,陪她坐了小半日,再告辞去西虎堂巡视。

我不曾明示身份,不过黄齐山这老江湖,多半也能猜到“江三”是静王府中某位贵人。近日头悬大祸,人心最易生变,亏得范十月得力,再加深居鲜出的武叔在后镇场,暂且没出乱子,还试出个把人意志不坚,今后可寻机打发出去。

正问话间,花孔雀上门拜谢,拉一车好酒,再带二十串鞭炮热热闹闹点过,算是相互去去晦气。

我俩又去后堂喝两盅,他不忿道:“这些京官,相互扯得可真紧,就这么个破案子,硬扣爷一个多月!如今好容易出来,兄弟散了大半!”

我揶揄:“霍小侯爷不惧权威为民请愿,惩治礼部幕后脏官,声望高涨,还怕招不到人手?”

“礼部?呸!”霍文彦啐一口,“祠部司那个也不过是只替罪羊。依我琢磨,连你静王府那事,也是他们挑出来替罪的。岁币这事拂了龙鳞,总得拉个人来顶祸。谁顶?中书省?枢密院?尚书六部,就那群陪客卖笑的最软,偏生除夕夜来一把火,顺理成章又把祸烧回礼部去了。”

我暗讶然,全没想到西哲尼寺案弯来绕去,竟也是同一件事。

“静王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不是犯上作乱,至多削个爵。”霍文彦一声长叹,“我才倒霉,出这档子事,老爷子三番五次来信,勒令我回江宁。”

“回呗。老大不小,难不成一辈子在东京游手好闲?”我反问。

霍文彦干瞪我两眼,仰头灌酒,重重顿杯:“不回!”

“随你。”我斟满两杯,随意一碰,“酉正我得回府,喝完这杯就撤。”

“你几时这样听话?”霍文彦满怀不满。

“刚出一桩祸,还不老实些?”我将喝空的酒杯翻过来,“慢喝,我先回了。”

“三儿。”霍文彦急急叫住我,“过几日你十八寿,爷在会仙楼替你大办二十桌,算是答谢救命之恩?”

“免了吧。我这回为你开罪人不浅,别搞得满东京都知咱俩相熟。”说罢我就往门外跨。

霍文彦快步拦在我身前,眼瞪得铜铃大:“你……既可舍命相救,怎忽然见外起来?”

我纳闷:舍命?我几时肯舍命?那夜也是权衡战机才去救援。若围他的是八百壮汉,借我十条命也不去。

“西虎堂走白道儿。兄弟们拖家带口,惹上匪帮,不好办。”我皱眉。

“你……你这西虎堂还是我做的中人,怎可过桥抽板,转头就与我割席?”霍文彦急红眼。

我莫名其妙睨他:“不让你敲锣打鼓四处宣扬,几时说要割席?过几日我在西虎堂小办几桌,你低调来便是。”

说罢我也懒得与他纠缠,径直回府,却遇见在府门外徘徊的江怀玉。

这小子当真惹人嫉妒,十一岁的年纪,身量倒有五尺一,比我十六时还高。

见我骑马而来,他忙迎上前问:“樊姐姐,你还好么?”

“好得很,足不出户,肚子还吃胖一圈。”我下得马来,扯扯他臂膀的衣袖,皱眉问,“怎瞧你瘦了?那三傻子又与你找不痛快?”

江怀玉摇头:“我只是……担心你。小娘也担心你。”

“担心我就好生习武,练成你石头哥那样壮实。你娘近日怎样?李先生开的药可有每日吃着?”我问。

江怀玉点头,欲言又止。

府门外人多眼杂,我不便与他久久寒暄,打发他回去,牵马进府,忽想起来:他是来问猫吧?哎……当初千哄万哄说把幼猫养大就逮出来耍,如今樊定邦早就另认小爹,连我这大爹说话都不好使,得空还是另买两只吧。

韫椟六经居士的经书随清英斋焚毁,如今改居正堂。我顺路探望,他也当真静得住,好容易解禁,除进宫谢恩外,竟还是足不出户,正临窗一手抱猫,一手执道经静读。

这大头崽子一天窜一截,如今已见修长,正眯眼仰着下巴任他轻挠,雪里拖枪的尾巴不时弹动。

好个父慈子孝,天伦之乐。

我呆看这幅情景,也不知是吃醋还是怎地,只觉胸腔又空又胀,目光落在他微垂的睫毛上,恍觉暮辉正慵懒躺于其间,翻身伸个懒腰,冲我眨眼调笑。

亏得那日他是跪着挨砸,伤在额角发丛中,脸上没留疤。可左手确是烫伤,白玉无瑕的手背上一片红痕。

“覃思,我已出门办一天正事,你怎还是足不出户?干读书能读出个什么来?”我走过去问。

江恒放下书,静静看我,不答。

“我可打听过。这帮笔吏当真嚣张,自己办砸事,还敢拉堂堂亲王出来顶祸。咱朝中无人,日后这窝囊气可受不完,不想想辙?”我不忿问。

江恒依然静静抚猫。崽子干脆翻过肚皮来享受,舒服到极处,又扭头咬他手指,咬上两嘴又心疼小爹,忙伸小舌头轻舔。

我皱眉而笑,忍不住伸手逗弄,这崽子却骨骼清奇,我摸向哪处,它就跟水化的似的凹开,再多摸两下,这逆子干脆翻身爬起来,干净利落往地上一跳,屁/眼对人悠悠然走开。

“呸。没良心。”我轻斥一声,又问江恒,“覃思,这帮废物官官相护,欺软怕硬,咱不想辙治治?”

江恒望望猫,又看向我,缓缓开口:“宝珠,定邦常对你龇牙示威,你至多呵斥打骂。若它是只猛虎,你又待如何?”

如何?自然是提枪便杀。

理是这理,但我夜光虎可受不了虎作猫样,关门避祸。再任这帮孬货胡作非为下去,大梁国将何安?

我闷头不语,江恒又问:“近日不见你读《鹖冠子》,可是不合心意?”

“《鹖冠子》十九篇,只世兵、天权几篇略讲兵法,其余尽是些黄老之学,读着没劲啊。”我赧然答。

江恒静默片刻,黯然道:“是我班门弄斧了。”

“你好心寻书,是我静不下性子。”我忙找补,“罢了,横竖闲着,我再读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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