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晚桥缓慢地回过神来,她低头看着身下这人,眼神逐渐清醒。
闻雪驰被她压在身下,正睁着眼眸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楼晚桥一低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一时有些晃神。
他就那样躺在那里,墨发散在周围,如绸缎一般柔软铺在床单上。床榻被压得往下陷,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她舌尖轻抵着牙齿,沉默一瞬后开口叫他名字:“闻雪驰。”
他呼吸一颤,低低地“嗯”一声:“我在。”
“这里是哪?”
楼晚桥没有松开手,闻雪驰也就任由她压着,甚至微微挪了挪腰换了个舒服姿势:“放心,这里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来的。”
楼晚桥沉默了几秒,而后看向闻雪驰的眼神都变了。
“……看不出来啊平远侯,你也是断袖?”
一阵长久的沉默。
闻雪驰缓慢而迟钝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楼晚桥扫视了一眼四周,目光又淡淡落到他的脸上,“是你救了我,把我带到这儿的。”
不得不说,闻雪驰确实生了极为好看的一张脸。尤其是那双很漂亮的眼睛,就像是晴空下潋滟的湖。
此刻的湖水泛起了涟漪。
那句话当然是她乱说的,既然闻雪驰将她带到这儿来还医治了她,那么楼晚桥心里明白他约莫是知道她并非男子了。
她抿了抿唇,压着他的手腕更为用力,覆在闻雪驰脖颈的手掌也紧了紧。手指就抵在他的脉搏上,能清晰感受到指尖下的跳动,一下一下,那样有力那样急促。
他的呼吸不自觉加快,却毫无挣扎之意,只是仰着脸看她:“子照……”
闻雪驰的声音很轻,带着似有若无的一点沙哑,又带了点别的什么东西,楼晚桥听不出来。
她俯身挨近他的面庞,语气又急又淡:“闻雪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闻雪驰没有说话,那双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甚至有些失焦,楼晚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掐得太紧太久了,赶忙控制着力度将手指松开些许。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平远……”
闻雪驰的声音轻飘飘传入她的耳朵里:“子照,你如今当真只是将我当作一个莫不相干的平远侯么?”
她心头一跳。
诚然,与闻雪驰在一起并肩作战了这些时日,他们互相帮助共度难关,若说没有情谊是假的。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闻雪驰没有伤过她,反而一直在帮忙。
她是大理寺少卿,这些年来断案无数,又怎会毫无察觉。
其中有太多的细枝末节都有迹可循。
“闻雪驰,”她也放轻了语调,低下头轻轻叹道,“我真拿你当过朋友的。”
“朋友?”闻雪驰重复了一遍,话语在他嘴里来回咀嚼,说出来时似乎变了一层意思,“你拿我当朋友?那现在呢,怎么,大理寺少卿和平远侯做不了好朋友?”
楼晚桥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垂头看着他,闻雪驰亦毫不避讳与她对视。
她心中有很多思绪划过,但什么都没抓住。有那么一瞬间,楼晚桥想着,要不然就算了吧。
要不然就算了吧,不过问原因,不去看过程。
不去想她一直以来探求的“平远侯”,也不去想什么“大理寺少卿”。如果对方是闻雪驰的话……只看结果,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道:“当朋友行,闻雪驰,你会帮我吗?”
这句话过于直白,以至于闻雪驰愣神了几秒,而后笑了起来。
他笑得也很突然,唇角上扬,眼里满是笑意,像是和煦明媚的日光映在湖面上,于是一池水泛起了涟漪。
楼晚桥能感觉到,被她压制住的手腕在动,于是松开了钳制。他缓慢地挪动手掌,稍稍往下移,直到与她的手心相贴。于是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扣进了她的指缝间。
她只觉得眉心一跳。
不,不是。
等等。
等等!!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子照,”闻雪驰说话了,他仍是躺在那儿,一点姿势也没变化,一双眼眸柔和地看着她,只是从被她压着手腕到扣住她的手指,脖颈还被她的手掌抵着,却笑得开朗,楼晚桥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手心之下他的喉结滚动,“那当然了,子照,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哦,朋友啊……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不管是以什么身份。”他眸光潋滟,甚至稍稍抬起头靠近了她,手掌下的喉咙随着他发声在微微颤动,唇瓣就覆在她的耳畔,语气压得又低又慢,如此蛊惑道,“无论是传闻中的平远侯还是江湖上的那位剑客,都会不留余力的帮你的,好不好呀,子照?”
楼晚桥目光有些飘忽了,她看着闻雪驰散落在枕头边的落发,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于是一个音节就从喉间滚落。
闻雪驰笑得更明媚了。
那个字就落在他的耳边,从耳落到胸腔中,闻雪驰听得分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