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晚桥已经不记得后来闻雪驰说了什么,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满眼全都是闻雪驰好看的眼睛和他上扬的嘴角。她恍然发现闻雪驰的下颌有一颗小痣,平时若不仔细看是近乎注意不到的,偏偏那一天她移不开目光。
她记不得后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再度睁开眼睛时头已经不疼了,浑身四肢也没先前那么痛。
脑袋微微一侧向旁边看去,一身月白色衣袍的侠客倚在床头双手抱臂,看样子是睡着了。
被窝里很温暖,房间里也很温暖,炉子烧得正旺,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闻雪驰睡着时眉眼看着很淡漠,看不见瞳孔和眼神就莫名有几分疏离的感觉了。
楼晚桥深吸一口气刚想坐起身就瞧见他睁开了眼,或许是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闻雪驰低头看来,眼里染上了熟悉的笑意:“你醒啦。”
她一时无言,只是下意识“嗯”了一声,慢腾腾撑起身子。闻雪驰立刻伸手来扶她:“子照,感觉如何?”
“感觉还可以,伤口没那么疼了。”楼晚桥如实道,“我睡了多久?”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闻雪驰松了一口气,一边从桌面上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捧到她唇边:“两天,先喝点水吧。”
楼晚桥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觉得干涩的嗓子缓和不少。
闻雪驰又拿来一碗药,楼晚桥一口气喝掉,而后嘴里被他顺势抵进一颗硬硬的东西。
“什么?”她下意识有些警惕。
“糖。”闻雪驰将手掌摊开来给她看,上面是各种颜色包装纸的小硬糖,“吃了不会那么苦。”
“无所谓,我又不怕这个。”楼晚桥啼笑皆非指了指空荡荡的药碗,“真要说起来,味道没那么苦,反而有些回甘。”
“那就是不讨厌喝这个了?”闻雪驰眉梢一挑,顺势握住她停顿在空中的手指,“今后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要和这味道作伴了。”
看出来楼晚桥眉间的疑惑,他解释道:“补身子的,不管是对武力的恢复还是身体的根基都有好处。子照,我说好了会帮你的。”
楼晚桥移开视线,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高兴的,她总算与心心念念的平远侯达成了某种结盟,不管过程如何,至少结果是不动兵刃就将平远侯拉到了自己这边。
这又算是什么方法呢……
楼晚桥莫名觉得有些吃瘪,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明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设想了许多种很坏的结果,但是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除了闻雪驰本人,估计谁也没预料到吧。
楼晚桥又抬头去看他,闻雪驰仍是站在床边,一副极好相与的模样,眉眼平和,眼里带着笑意,一汪湖水在阳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
“闻雪驰,你会帮我吗?”她忍不住又问一遍。
闻雪驰弯下腰与她对视,目光格外认真:“我会的。怎么了,是不相信我么,子照?”
“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我这人比较谨慎。”她顿了顿,又问,“倘若我说……我的目标,不只在眼前呢?”
她意有所指,闻雪驰这般聪明应该不难猜到。
但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不管在不在眼前,我都是站在子照这边的人。子照想要什么,我去帮你拿到,好不好?”
楼晚桥直言不讳:“我想要除掉黎潋寒。”
一个是极尽尊贵的天子,一个是声名显赫的侯爷。
她有能力与胆识,但在这般情境之下到底还是需要更多的权力。
她需要真理,而皇帝掌控着“真理”。
那么她能做的只有自己去握住“真理”了。
黎蘇只是第一步,闻雪驰亦是很关键的一步。
黎烈也是,黎烬也是。
而最关键的一步棋,是她自己。
倘若能达成最终的目的,中途付出一些代价也是无可厚非了。
只要能……
楼晚桥闭了闭眼,却听见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啊。”
语气就好似他不经意间随意说出的一般,那样轻松。
她睁大眼看他,闻雪驰的面庞近在咫尺,他满脸的认真不似作假。
或许对他而言,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也并不重要。
只是单纯地帮“子照”罢了。
没有那么多很大的缘由。
“我帮你呀,子照。你想拉他下来,那咱们就一起将他拖下来。”闻雪驰语气淡淡,但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蛊惑意味,“你若是想要坐坐,也可以。”
可以?
也可以?
闻雪驰这意思是……
楼晚桥没有细想,只是点了点头:“我的想法其实也不多,只是想要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