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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守林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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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此刻已无窗棂遮掩,那声音仍是高高远远的,听不大真切,更别说是想听清那焚音所吟经文究竟为何意。

但那声音入耳,还真觉心中多了两分平静。

应当叫那顾州白坐到守林僧身旁去听。

定当心无杂念,放了心中执念。

这般想着。

白衿何摸了下腰上,才想起第一剑被他落在了房内。

手顺势从腰间划下,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裳,才抬脚往竹林中踏。

这竹林看着深远地光、极易迷失方向,却自打踏入那刻,便能瞧见不远处渺小如一粟的那座小木屋,屋前竹竿空旷一片,成一个规矩至极的圆圈,却不见削砍过的痕迹,应当是那竹竿生长时便避绕开了那片土壤,也不晓得是否是地底有着什么东西。

白衿何原本还打算一步一个脚印、边走边观景得消磨时间,最好将时间拖到天黑时分再回到客栈中去,但没走两步,便脸不红、气不喘地唤了个蛊来,一步十丈,竹影残连如帘。

大不了多在林中待段时间。

木屋之外。

居然落着小片白雪。

踩上去,脚印落下,而后瞬息间便又被落下的白雪掩埋,木屋檐上却像被何物庇佑一般,雪落至瓦上便即刻成水流走,因而,木屋周遭最贴近的一圈土壤是湿潮泥泞的,再外一圈,便是白雪满地,一直蔓延的青竹生长出来的地境。

也是在踏上白雪那刻,凉风席卷着萧瑟,在白衿何周身打着圈。白衿何身上温度顷刻散去。

焚音自木屋中传来。

还未待白衿何的手叩上去,那门便从里拉开,而自那之后出现的是张格外稚嫩的脸,不过抬眼时,眸中无波无澜、冷清清的,面容平和,才有了两分像僧人。

他乌发及腰,额角碎发还飘落在眉宇之上,并非白衿何以为的那般光头着袈裟,反倒是穿着身褐棕色葛麻衣裳,但尽管如此,也遮挡不住此人风华。

守林僧未言一语,而是在拉开门后便让出条路,两手合十,閤眼静待。

待守林僧重新关上门,室内莲灯兀自燃着,柔和烛火下,飞雪寒意尽数被阻隔在室外。

屋内狭小,无床无桌,有的,不过是数十大小佛像,贴墙而摞的经书百本,外加地上几张拜垫。

守林僧绕过白衿何,走到正中央拜垫前,跪至其上,双唇嚅嗫,方才那悠远空灵的焚音终于有了些许真实感。

而他身侧那张拜垫上跪着的一人却睁开了眼,转过身去看身上带着无尽冷气的白衿何。

正是先他一步到来此处的顾州白。

顾州白说道:“白一。”

白衿何趁着光看他眸中,只见其中原本浅浅浮这的那层血丝已经消减下去不少。

还记得那群弟子,尤其是蒋承允。

从石洞出来后,看见顾州白那双赤红眸子。

一个个指着他的鼻子讨伐他,像是偏生便要在那处定死了他的罪名。

但最后,叫他们住嘴的非但不是白衿何,反倒是顾州白一剑直指他们当中,神情肃杀地吐出两字:“闭嘴”,还是白衿何看着情况不对,放蛊压下了顾州白心底升腾混乱的杀意。

之后赶路那几日,那些弟子都有些怵顾州白那双明显不对劲的眼睛,不敢与之对视,只能私下里说些有的没的。看来顾州白当第一人这些年,虽说武力压人,但也总归有那么多个一直被压着的“第二人”、“第三人”等着他走下高位,不过一直以来,敬畏压在私祟之上,所以才有了一体两面。

白衿何将声音压低了些,问道:“来拜佛祈福?”

顾州白摇头,将身子侧偏了些,让白衿何去看他面前放在地上的血泠剑,以及剑上正被莲火灼烧的红蛇,但那蛇的身子却已然长大了一倍,粗比婴孩小臂,身缠剑上,仍有截尾在剑外落不到实处上。

顾州白说道:“来除邪。”

可他心底分明清楚,所谓的邪,早便在每次细思虱水老翁之话时,便深扎心里,甚至,连看见那剑时,他都会想起,沈从归那张清风霁月的脸,想起那条条被加束在沈从归身上的罪名。

他信不过,又疑不得。祭出血泠那刻,他从未想过,会因自己动摇而适得其反。

顾州白重新转过身,面对金佛,耳缚经音,而那红蛇却不见半分颓靡,反倒肆意地用蛇尾撩拨着莲灯烛芯青焰。

自欺欺人。

白衿何评道。

白衿何走到守林僧另一侧的拜垫旁,像模像样地跪到上边,但佛像悲悯,他看着那张张金面同等模样,实在是生不出什么真诚的敬畏之心,此刻他能做的最多便是闭口不言、保持缄默。

就那么听着守林僧的声音,白衿何的眸子下垂着盯那地面烛火,火光窜动着,模糊了清明,将他抓进梦中。

再有意识时。

是肩膀上落下了一双手。

白衿何睁开眼,意识回笼,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林清蘅笑着弯腰对他低声说道:“眉悠兄。”

白衿何下意识看了下周遭,还是木屋里。

只不过,原本跪在另一侧的人从顾州白变成了纪鹤云和卿迟落。

卿迟落倒是分外诚恳,双手合十,閤眼祷告,而后三叩三起,额头碰地时的脆响听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而她身旁跪着的纪鹤云就显得慌乱许多,他应当是陪着卿迟落的,跪在那儿,还是不是用余光偷瞄卿迟落动作,有样学样的一步步跟着做,在磕头时迟钝了刻,后又像下定决心般,将头硬磕下去,声音一遍比一遍大,直到最后一次声响盖过卿迟落那声,他方才满意地笑了下。

林清蘅解释道:“顾师兄说林中焚音有静心之效,经虱水一事,大家多少都受了影响,可以到此处来听听焚音。”

白衿何称奇道:“他也不怕这群弟子在竹林受灾?那店小二可还特意提了腐鹫一事呢。”

林清蘅笑道:“顾师兄提前讲清其中隐患,大家自行考量,其他人都只是在竹林外观察了半晌,便回了客栈,不过卿姑娘想来拜拜,我们才一同作陪入了竹林。”

话是这么说。

但明显,顾州白还是变了。

若是从前。

他怎可能只是一句提醒,更应当是干脆不提或亲自护送。

白衿何问道:“你们进来时可否看见腐鹫?”

“未曾。”这点林清蘅也觉得十分奇怪,按理来说,那店小二应当是消息比他们更加真实才对,但事实却与他所说不尽相同,别说大片腐鹫尸体了,连一只都未曾碰到。

守林僧此时睁开眼,淡淡道:“今日晌午,腐鹫尸体忽然全部消失,你们很走运,否则,在这木屋内,你们闻到的便是经久不消的腐臭味了。”

白衿何问道:“这是腐鹫尸体第一次自行消失?”

守林僧转了转佛珠,指腹摸在珠面篆刻的金色经文上,应道:“是。”

白衿何点点头,若有所思。

白衿何又问道:“九霖和淮安也是如此吗?”

守林僧说道:“我不知晓,我只负责这竹林之中,我也只守在这竹林之中,旁的,你不该问我。”

他说话时冷冰冰的不带语调,比起慈悲为怀的僧人,更像是那林中孤竹,放下众生,独守一隅。

白衿何又问道:“这林中,一直都在下雪吗。”

守林僧抬起头,下颚被披着的发遮住小半,灯火下眸中明亮,他抬眼看着最高那尊佛像,说道:“是啊,这雪一直都没听过。”

话落,他閤眼,双手举在额前,合十轻抵,他声音极缓道:“回去吧,天要黑了。”

站在风雪中,白衿何扭头最后看了眼木屋。

纪鹤云在前头催促道:“快走吧,白眉悠。”

白衿何走到他身旁,几人一步步朝着林外走去。

“见月?”见卿迟落陡然走到一旁,纪鹤云叫了她一声。

卿迟落蹲下,在一棵竹下剑起了支簪子。

见纪鹤云过来。

她把簪子向前递了下,解释道:“发现我的簪子掉了一个,应该是来的时候掉落在这儿的。”

卿迟落的手摸到头顶,把簪子插上去。

红簪成双,美则美矣,却不像是她会戴的,反倒像是已婚妇人戴的种类,雕花繁冗华丽。

纪鹤云“哦”了声,说道:“我记得你先前都不戴发簪的啊。”

边归回原来的路线,卿迟落边弯着眉眼,说道:“是我嫂嫂送我的。”

纪鹤云自觉戳了她的伤心事,干脆闭口不言。

卿迟落却主动问了他句:“这簪子好看吧。”

“好、好看。”纪鹤云答道。

卿迟落主动解释了句道:“在卿府出事时,我嫂嫂回家省亲,并为出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卿迟落又说道:“以后有机会,我带她来见你们。”

纪鹤云应道:“好、好。”

林清蘅真心实意地夸了句道:“卿姑娘戴着这个簪子格外好看。”

卿迟落脸上笑容加深,仿佛夸这根簪子,就是把她整个人都夸了一遍。

纪鹤云瞧着那簪子上的红色,陡然想到了来时所见,用手肘怼了白衿何下,问道:“对了,白眉悠,顾师兄那剑是……我想的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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