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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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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选开始了!”白衿何身侧那少年双目直勾勾得觑着碧水殿中央处高悬着的一把三尺长剑,剑首玄玉莹莹温如琼,剑把陨铁魆黑灵魄涌,而那长剑之刃藏于剑鞘之下,盯得久了,恍若还能听见那剑锋入鞘时铿然铮响。那少年兴致高昂地道:“听说这剑在此处已有千年久,是那大长老入莱羽殿那日亲手结咒将那剑锁在那儿的,闻名不如一见,终于让我亲眼瞧瞧这人间玉骨剑的如虹之势。”

少年扭过头,颇为自来熟得将胳膊半弯着搭到白衿何的肩膀上,摇头晃脑得打量着周遭从未见过的稀奇罕见之景,边说道:“我名纪鹤云,表字为初,你唤我名、字皆可,但我独偏爱我的名,鹤云丝雨弄春柔,凤蜡龙薰淑气福,我最喜欢春时了,那时花开日暖,不燥不凛。”

纪鹤云敛眸收起了看热闹的神情,郑重其事地看向白衿何,问道:“你呢?姓甚名谁?”

少年的嗓门极高,一字一言都直往白衿何耳中最深处钻去,震得他听见了阵嗡嗡鸣响。

白衿何还记得方才纪鹤云笑自己剑的那一幕,便一手扶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道:“白一。”

纪鹤云收了手,也不在乎他那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冷淡,弯眼笑着说道:“白一?好随便的名字,在家里排行老大?”

他见过不少家中人丁旺盛、且父母腹中墨水少许,为了省去些起名时翻籍查典的功夫,便随便用个简单的数字作了名,一二三四五六顺着写到宗谱里,看起来不像是子嗣正名,反倒如同集市上数瓜枣几许般,待到子嗣及冠时,再将这取表字的任务暗地里甩手扔给儿女,让他们自己寻些钟意的诗词远志,再统括成个还算高雅的表字。

故此,纪鹤云在外逍遥快活的几年间,听过不少名与字相差甚远的活例子。他又问道:“表字呢?”

白衿何说道:“没有。”

“眉悠?”纪鹤云觉得这表字怪哉,又说道:“眉梢高翘盼,悠然祈君安?”

纪鹤云胡乱诹了个不成样子的诗句,终了点头认下:“意味深长嘛。”

白衿何:“……”

他不如拿硬凑表字的时间来赏赏他的剑。

白衿何懒得同这不懂剑的凡夫俗子辩驳,便默认下来,反正,他日若有人真对着他这张脸喊上句“眉悠”,他也只会装聋作哑,查无此人。

此刻。

两人站在正对殿中试炼台的位置,忽得,身后轰然一声,白衿何转头看去,边见那殿前大门已关阖,门侧两边结节如蛛网补丝般一寸寸覆盖在门上,连带着被结界隔绝的还有那门外未来得及入殿之人的叫喊声。

“喂!我还没进去!”

“我来迟了!!?”

“若是叫我爹娘知晓我错过莱羽殿大选,我别想竖着进去家门了!长老呢!莱羽殿长老呢!!”

“……”

结界彻底缚住大门,声响全然消失。

纪鹤云扫了眼殿内一隅正好燃尽的灵非烟,幸灾乐祸道:“莱羽殿向来都是辰时三刻阖殿门,没能耐掐准时辰,搞什么压轴出场那俗套的戏码?”

而最后一个入殿的幸运儿站在殿门前布了身涔涔冷汗,一时恍惚回不过神,倒是纪鹤云扬着手叫了他声道:“诶!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那人被喊得慌了神,听见纪鹤云的声音,便下意识得将他当作了主心骨,抬起白衫宽袖擦了下头上冷汗,才抬步走过去。

纪鹤云还是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他打量了番那人,又抑扬顿挫地把方才同白衿何介绍自己那番话重复了遍。

但他话刚说一半,便被那人从中打断。

“我知道你,淮安灵榜第一,纪鹤云。”那人微扬起抹笑,眸中带着些许光亮,说道:“小生姓林,名清蘅,字梦延。”

“我知道!寻时剑来清千念,梦走天薄蘅皋浅!还有那句,秋梦云暮花依旧,我独延春鸣籁久!”纪鹤云款款而谈、如数家珍。

白衿何瞥了他眼,这小子背得出来这些诗句,怎得就不会赏剑,白瞎了好苗子。思绪飘得远了些,白衿何又想,就当把这纪鹤云扔给那空寂痴,每日用不重样的诗词来夸那空寂痴,别说上个莱羽殿,就算是他要入毒蛊堂当个护法,估计那空寂痴都要硬从左护法和右护法中间生生造出个“中护法”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纪鹤云冲着他咧嘴一笑,解释道:“我爹写的诗,从小他就让我在书房里啃他年少时写出的那些陈词滥调,还想着让我继承他那一肚子墨水,笑话,他那肚子里的墨水要是够黑,后来他也不会弃文从武,我当然不甘心当个平平的文官,我就是要入这莱羽殿!”

少年意气。

林清蘅浅淡一笑,说道:“是了,家父常翻阅诗籍,偏爱令尊所写《少时叹》中的百诗。”

闻言,白衿何倒是来了兴趣,他终于正眼瞧那纪鹤云,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个遍,若非他面上带着些许兴味而非督查审判之意,纪鹤云都要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被抓进了那牢狱中去,正在被那狱卒审视身上哪处该用什么铁链拴住。

纪鹤云浑身发毛,问道:“你这般看着我做甚。”

白衿何轻飘飘道:“没见过真诗人,瞧着怪新鲜的。”

在现代上高中的时候,白衿何文科弱得骇人,理科虽也不强,但总归还是能打个五六十分,算看得过去,而语文那些文邹邹的诗词歌赋,他背得不厌其烦,后来临近高考被拘在家里由家教老师看管者啃了半个月的书,才好转了些。

后来白衿何听见那些个引经据典的诗词,虽然也能听一耳朵,但还是没什么心情去记。

而书里那些个青史留名的诗人,白衿何是打从心眼里觉得厉害得不得了。但他也没正经记住几个名就是了。

白衿何几乎以为他这辈子子也就定了型,改不了了,结果破缠观那三百年,空寂痴硬是用让他耳濡目染,记了些述蛊的文言,但论起他现在这般文邹邹的讲话,全是和良逐鹘、宁悠归这两人笑里藏刀、明嘲暗讽练来的。

起初白衿何还讲着大白话,后来觉悟,文邹邹地讲那些七拐八拐的话——更气人。

尤其是同那左耳进右耳出的良逐鹘讲起,他这边用话把山路十八弯都绕了个遍,那边的良逐鹘还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但这也仅限于前一百年的良逐鹘。

白衿何又问道:“有什么骂人的诗句没?”

纪鹤云:“……”

林清蘅:“……”

白衿何换了个问法道:“令尊可否写过与‘衣冠禽兽、恬不知耻、两面三刀、为非作歹’有干系的诗句?你写的也可。”

他已经能想到入夜潜入那良逐鹘房中,用上两句不得了的诗词骂他时他那张麻木的脸了。

白衿何的眸子愈发得亮,眉宇间也隐隐有了与介绍自己那丑剑时如出一辙的欣然自得。

纪鹤云:“……”

林清蘅没忍住笑了声,道:“这位兄台……”

话刚起了个头,便听高殿之上那悬剑锐鸣响彻九霄云外,殿内的人都自发止了话头。

白衿何抬头看那剑,又垂眼比对了下自己腰间那把。

没他的剑贵气。

白衿何毫不心虚得想。

“请阖眼冥思领次序。”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如同被抽离魂魄的傀儡般,冷硬得令人一瞬攥紧了心头,寒毛卓竖、急张拘诸。

周遭众人陆续阖上了眼,白衿何扫了便个个不安的面庞,兜着圈,那视线又回到了玉骨剑上。

声音是从剑上传来的。

转踵间,便见那剑上遍布寒霜,冷意如同化作实质般攀上众人的脊骨,还有零星几个人耐不住寒,直咬着牙打哆嗦。

“未閤眼者,无试练资格。”

白衿何方才闭上眼。

只觉那寒意在他足底径直往心头钻,倏地额角一疼,白衿何便在眼前的漆黑一团中感知到了一抹意识,那意识扔下个数字——三百六十一,而后又以毫厘之速退了回去,那寒意再次途径椎骨时,白衿何便感到那处传来阵断断续续的痛楚,灵气在磨他的骨,他硬生生忍住了想要出手去除那灵气的念头,良久,椎骨重新愈合,痛楚也瞬息消散。

它在警告他。

不许,再,无视它。

白衿何咬了下牙。

他不就是晚閤眼了一会儿,怎得搞得像他犯了天大的罪过般,还需磨骨来罚。

这玉骨剑好大的架子。

“睁眼。”那声音又响。

此刻睁眼,便见那玉骨剑旁多了一团虚无的白雾,飘渺又诡谲,雾团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成了个巴掌大的小人,是剑灵,只不过这剑灵无五官无性别,身上着的衣衫素白如雪,腰间却系着个纯黑的丝绦,与那剑身一般,白色为主,黑色为辅,白黑交织而缠,不显突兀,反觉相称。

不知是错觉否,白衿何总觉得倘若那剑灵生了双目,必定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白衿何不觉得他这张普普通通的脸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这人间凡人入莱羽殿试炼时,从未出现过如他般不听话的?

未必。

白衿何可不觉得所有人都会循规蹈矩。

“按所领次序依次入问灵台唤剑。”

“一号。”

随着这声,领到次序一的人忐忑不安的走上台问灵台,途径玉骨剑下时,他脚步停顿一刹,恍若一瞬生了退意般,他左右看了眼前来参加试炼的众人,深吸了口气,才将脚踩到那问灵台的白玉阶上去。

只见,那剑灵一瞬消弭,而后又在问灵台上重聚,它飘定在问灵台东方剑雕之上,它周身的灵气汹涌坠下,将那石头铸的剑雕一寸寸唤醒复生,灵气所过之处,干瘪粗糙的石头成了寒落流星的银铁,只片刻,那剑恍若游龙般有了光彩。

一号瞧着那剑睁大眼睛,无意识地张着嘴,直到剑灵不加情感的那句“以手抚剑身”响起,他方才回过神来,屏着气拢着眉头将手缓慢地放到那剑身上。

异象生。

剑身银光若霞月将一号的半副身躯拢在光内。

不过瞬息。

一号率先咧着嘴往后跳去,连连甩着手,只见他掌心赤红大片,半寸几分布着的寒霜犹若从骨头里拔根而起,挣扎着钻透皮肤,却又在一息间消失,而那剑又恢复如初。

剑灵说道:“来年再试。”

下一刻,一号在问灵台上被突现的灵洞包裹在内,灵洞散,人也没了踪迹。

台下议论冗杂而至。

剑灵的声音仍旧冷漠:“二号。”

出乎意料的是,二号是那林清蘅。

他朝着问灵台走去,不疾不徐,远不像一号那般慌张无措。

纪鹤云凑到白衿何耳边,低声道:“你说他会不会被送回殿门外?”

殿门外?

白衿何蓦然悟了,方才那灵洞应当是将那失去资格的一号送到了殿门外,这莱羽殿当真半分情面不留,人家连攀万阶辛辛苦苦上了这莱羽殿,未过试炼便罢了,那剑灵也说了,来年再试,可让这失去资格之人再颓唐失意地顺着这万阶一步步走下去,一阶一心境,出了这莱羽殿没生出心魔便不错了,谈何来年再试。

怪不得那言策弋说大多为过试炼之人都会直接选择其他宗门,莱羽殿的无情直接绝了他们再来的心思。

白衿何说道:“这莱羽殿好歹将人送到山下呢。”

听清他说什么,纪鹤云没忍住颤着个肩膀,视线从问灵台上林清蘅的背影移到了白衿何的侧脸上,说道:“眉悠,你真有意思。”

眉悠。

他还真叫上了。

白衿何瞥他眼,说道:“我叫白一。“

纪鹤云说道:“叫表字更显亲近,我们是朋友,而且以后还是一个宗门的弟子,说不准还会拜到同一个长老的门下,你这样说好生无情,来,你叫我一声为初或是鹤云。”

白衿何说道:“这般自信?”

纪鹤云整个人松散得不成样子,他又瞧准时机将胳膊往白衿何肩膀上搭去,却被白衿何轻松躲过,他摸了摸鼻子,说道:“眉悠,人生在世,愁叠愁,忧叠忧,一步一个坎,倘若不自信些,这辈子也就完蛋了。”

他话是往鸡汤方面凑,但白衿何可记着方才林清蘅说他那句“淮安灵榜第一”,白衿何在京都那些日子也听了不少酒肆说书人的人间各榜,其中淮南灵榜便是仅次于京都灵榜的榜单,淮安位于西南八州之中,离京都甚远,但就是这么个偏僻的地儿,频频有妖魔出没,这也导致了八州之人从小就要学上些咒符修灵,且频频经历险境,有个天然的历练所,年年死伤无数,却也人才辈出,而淮安,便是八州的灵气最浓厚之处。

白衿何只眉眼淡淡,说道:“你若是再叫我眉悠,你便完蛋了。”

纪鹤云毫不犹豫道:“那我唤你白眉悠。”

白衿何:“……”

懒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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