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乃她的居室外,高墙围起的院子中,除了几棵上了年纪的梧桐树外,什么都没有。
现在里外当值的,都是谢宜瑶的心腹,这样才能让她放心和沈蕴芳谈论兴废大事。
至于崔朝华,她还没能完全信得过,且崔朝华到底还是要顾忌着她的父亲的。
谢宜瑶和沈蕴芳下了几盘棋,各有输赢。
就像皇帝和士族们一样。
“怀香,”她问道,“皇帝此举,你怎么看?”
“贵主是说他放过柳绾,见好就收之事吧?我看他确实并无一朝剪灭柳氏之心,毕竟柳家也曾为他扫去称帝之路上的障碍。”
沈蕴芳这话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宜瑶接下来是要怎么说。
“柳绾这样急着请罪,态度倒很卑微,不过也只是做做样子。一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占理的就未必是皇帝了……他现在算是个明君,也顾忌声名一类的身外物,不想落个枉杀大臣的恶名,所以短时间内,是不会对柳绾下手的。”
谢宜瑶继续说道:“而且其他几家大族也正等着看他怎么处置柳家呢。这些大族们本就害怕失去权力,一旦被恐惧驱使,什么事做不出来?眼下天子还需要利用士族揽权,必然不会撕破脸的。只是……靠退让来笼络,实在不是上策。”
退让?
沈蕴芳心中感叹,谢况此举在谢宜瑶的眼中,竟然是退让么。如此一来,谢宜瑶的态度也呼之欲出了,若是让她来,恐怕柳家就要遭殃了。
沈蕴芳道:“大楚开国以来,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年有些波动,倒是太平了很久了。就连柳涛这种程度的处罚,都不多见。”
更别提有谋逆之心的谢冲,都查出了藏匿兵甲、操弄厌胜的证据,最后也不过是夺去爵位流放罢了。
南国内部的政斗早就不复前朝的激烈,不再动不动就有血流成河的场面了。
这当然是好事。
谢宜瑶笑了笑,道:“楚国如今在南北对峙中占据优势,燕军不敢轻易来犯,就没有了性命的威胁。这几年楚地收成颇丰,粮价不高,就没有了生活的窘迫。帝王又大力倡导文学和佛教,怎么能不叫大楚境内安定和平呢?”
可这看似和平的背后,其实暗藏着危机,只是大多数人没有预料到罢了。
“贵主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谢宜瑶望着刚才的那一盘棋局,开口说道:“怀香,你和吴兴沈氏嫡系,可有能说得上话的?”
沈蕴芳略微有些吃惊:“如果只是要说的上话的话,还是有几位的。可如果要论及什么大事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谢宜瑶心下明了,沈蕴芳家是吴兴沈氏的旁支,而且长年居住在京城,和嫡系没什么联系,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皇帝要打压士族,果然也是先对南渡而来的动手,吴士却不会轻易动……三吴士族,据说多青年才俊,我都听说过,文有顾确,武有朱云。怀香,你说,为何这吴郡四姓能如此经久不衰呢?”
就连她,也不得不考虑和他们合作。
沈蕴芳看出她有联络三吴士族的意思,劝她谨慎行事:“贵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谢宜瑶摆摆手道:“我知道。这几天我先还需进宫一趟,汇报一下女学的情况,顺便再打听打听消息。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
谢宜瑶进宫后,听内官说谢况在和大臣们论事,便先去了趟显阳殿。
显阳殿里,诸位皇子都不在,只有司砚一人。
她一看见谢宜瑶,便道:“公主来了。”
谢宜瑶时常出入显阳殿,故而司砚命宫人们见到吴郡公主,不必通传,只要她方便,就可以直接让公主入内。
谢宜瑶自如地坐下,随口说道:“今日容弟怎么不在,我记得这个时辰,他当没有课业才对。”
司砚含笑道:“他呀,不是去学习了。”
谢宜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奇怪:“可是有什么事?”
“告诉公主也无妨,左右也已经定下来了,”司砚拿出了案上的一份文书递给她,“是太子妃的事。”
不同于主婿的选择,谢况对将来的太子妃可谓是精挑细选,万分慎重,费了好长时间。
毕竟只要不出意外,这位就是未来的皇后了。他选择哪个家族,这个家族以后便会成为外戚。
谢宜瑶接过司砚递来的文书,发现太子妃的人选和前世不同了。
“会稽孔氏……”
会稽孔氏和兰陵萧氏一样,在前代权力斗争中受到重大打击。但他们不似萧家一样门单,子孙兴旺,且是诗书门第,家风甚好。
与此同时,会稽孔氏并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不足为惧。
谢宜瑶知道这个太子妃的选择,谢况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会选择得如此恰到好处。
司砚微笑道:“孔家的小娘子我见过了,伶俐又机灵。这段时间她会在宫中待上几个月,陛下的意思是,让孩子们相处相处再做决定。”
谢宜瑶不禁有些汗颜,谢容现在也就七岁,那太子妃年纪也该一般大,就算她和谢容真的合得来,也不能代表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