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父母在孩子尚且年幼的时候,就会告诉他们这个道理。
前江夏王谢冲有意谋反,被罚流徙交广,最后不明不白的在江州地带遇袭,也算是付出了代价。
但是皇帝却格外地悲伤,举国百姓哀悼三日,也无法将这种悲伤抹,就好像在皇帝的眼中,谢冲先前并不曾有谋逆不轨之举。
谢冲的长子谢义道继承了亡父的爵位,被赏赐大量的财帛,其余诸子也加封达千户,谢冲钟爱的三子更是被养在了宫中。
那么,又有谁来为此付出代价呢?
那几个落马的官员?江州本地的豪右?
皇帝处罚了他们,但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怎么抵得上宗室郡王遇袭的后果呢?
这太不正常了!尤其是在天子的悲伤之下,这样的代价实在有些轻飘飘。
许多人坚信,真正的代价还没来,总有人要遭殃。
皇帝对地方下手后,就该是中央了。
表面上看,谢冲遇袭一事已经有了承担责任的人,似乎早就告一段落,但其实关于此事的“调查”仍在推进。
虽然目前并没有找到柳家和江州地方勾结的实质性证据,但皇帝要对柳家下手这件事,近臣们却早就意识到了。
所以只要有人说错了一句话,皇帝立刻就能知道。
柳涛因此被革职,废除爵位,可谓是顺了所有人的意。
若不是柳绾平日里行事清廉,定是也要被牵扯进去的!
柳涛在前朝就是个大官,眼下也没有把皇家放在眼里呢,实在是非常活该。
也有人说,这并不是整个柳家的问题,只是柳涛一人大不敬,其他柳家人多无辜呀,
总之,皇帝不对柳家赶尽杀绝,真不愧是圣明仁德的君主,
“坊间居然是这么说的。”
谢宜瑶有些讶异地说道。
沈蕴芳道:“昨日出的事,今日有的结果,眼下就传开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一定。”
多半谢况早就准备好的后续的安抚措施了,谢宜瑶想道。
崔朝华则继续说起了她所知道的信息:“据说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把当年柳十四的旧事都翻了出来。哦,还有临汝公主的婚事,我也是才从家父那里得知,原来当年天子有意让她改嫁柳融……”
沈蕴芳看了看谢宜瑶,见她面不改色,便道:“这事我们都知道,当时可是好多人才一同劝下来的。”
“这样啊,”崔朝华道,“说是柳涛也曾表达过抗拒的意思,被陛下拿出来说是不愿族孙尚主,并当作不敬天子的罪证。”
谢宜瑶道:“不过是递一个借口到他手上罢了,陛下早就有了打压柳家的心思在。柳涛平日行事就不拘小节,才会授人以柄。”
谢冲的事一出,本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可谢况仍然等着,直到萧凯去世,朝野上再也没有一族能制衡柳家后,才抓准时机出手。
“殿下也认为这是针对柳家的么,阿父他也这么说,”崔朝华莫名有些失落,“我起初还以为这只是陛下看不惯柳涛居功自傲,不会波及他人呢。”
谢宜瑶微微皱眉:“明面上确实不会波及。柳家门户兴旺,这样一个庞大家族倒台,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毕竟谢况既要调和士庶矛盾,又要打压势族提拔寒门,而这些看似对立的行为背后却有一个同样的根本目的:维持稳定。
柳绾担任丹阳尹,侍中等如故,手上还是有不小的权力的。柳融的父亲柳狄则是豫章王长史,在镇守荆州的谢凝府中,外任江陵太守。
没了柳涛,河东柳氏在大楚朝堂上就是这二人的权势最高了。
如果要把他们也都连根拔起,那么皇帝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眼下他们两个并没有能指摘的错误,师出无名,也会多少有些受阻。不像柳涛,这二人在朝堂和民间的风评都还不错。
所以谢况没有把他们逼到绝路,只让柳涛做个杀鸡儆猴的鸡,以此告诉柳家、告诉士族,他可不是白板天子,不会纵容他们的所有行为。
崔朝华听了谢宜瑶的解释,才明白其中的关窍。
她在认识谢宜瑶之前,虽然以诗才闻名于京,也读过不少史书,但和政治毫无牵扯,因此在一些事情的理解上总是不深。
好在谢宜瑶并未因此看不起她。
崔朝华现在名义上仍然还只是袁敬亭师傅而已,但在父亲崔晖的默许下,她和谢宜瑶走得越来越近,自然也接触到了这些她从前不会接触到的东西。
而且她还承担着传话的任务,崔晖身为近臣,总是能很快得到某些消息,他愿意透露给谢宜瑶的,就由崔朝华传递。
“将军。”
谢宜瑶将沈蕴芳的帅吃掉,这一局的胜负已定。
“我今天终于赢了一局,怀香,你没有让着我吧?”
沈蕴芳含笑道:“怎么可能呢!”
崔朝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和袁敬亭约好的上课时间快到了,于是赶紧告辞了。
崔朝华走了,谢宜瑶的身体才完全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