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谢宜瑶早就派人查过黄玄被收养前的经历,不过是个农家子弟而已,并没有什么隐患。
谢宜瑶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些位高名重的官,别说是商户子弟,就是低一等的士族,都是没有机会做的。但……我的阿父,也就是陛下,他是想要做出改变的。阿玄,你读书多,应当知道历史上也有许多权宦和酷吏,他们名义上虽然不高贵,但却有滔天的权势。那是因为天子愿意让这些人去替他行事,故而只要父皇他愿意,那些门阀高低的老旧观念,也是可以跨越过去的。”
黄玄有些被说动了,但谢宜瑶举的例子叫他有些害怕:“可是那些宦官和酷吏的下场,似乎都不是很好呀?”
谢宜瑶又被黄玄逗笑,随后解释道:“举个例子而已,父皇的目的也并非如此。你很有文学造诣,父皇他会喜欢你的。阿玄,你若有这方面的心思,真的就只缺一个机遇了。你难道不想改换门庭?”
黄玄被谢宜瑶说得有些动摇,但一时间还是下定不了决心,谢宜瑶都看在眼中。
这样心性的人,她短期内是不会用的,但是若是放在谢况身边,倒是很好,应该很讨他的喜欢。
谢况用人,除了最基本的才干外,就是要讨喜。
黄玄的诗文水平只要别太差,就不成问题——裴贺那日在南竹馆就听闻了黄玄的诗名,想来应当是有点水平的。
谢况疑心重,既要别人顺着他的意思,又不喜欢刻意的阿谀奉承。黄玄看上去就是个胸无城府的玲珑剔透心,只需稍加教导,让他稍微明白点哪些话不该说就好,其他的只随他自己的性子来,定能在谢况面前讨到好。
一旦黄玄这般出身的人,能借着她的举荐,走到谢况面前去,还怕别的有识之士不知道临淮公主这里有条终南捷径可走吗?
这事只差黄玄一个点头了,谢宜瑶本想他虽然从前无心仕宦,但有了权、财的诱惑和她的帮助,应该不会有人会低头才是。
然而,刚在谢冲那里吃了苦头的谢宜瑶,又一次在人心上失了策。
“虽然殿下对我有大恩大德,但阿婆也是我的恩人。她老人家一个人忙那些买卖的事,我平日又要读书,已经很帮不上忙了,要是去做官……殿下,我是真心把她当做我的亲阿婆的,若是不能尽孝,我问心有愧。”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谢宜瑶肯定觉得对方是找借口推辞。偏偏是黄玄说了这话。
他是真心的,可这就更难办了。
沈蕴芳曾和她说过,人生在世不过“权、财、色、气”四事。
这权、财对黄玄好像并没有诱惑力。色么?谢宜瑶虽不知道黄玄是否吃这套,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让她找人来做西施貂蝉,行美人计,谢宜瑶是不愿意的。
剩下虚无缥缈又难以捉摸的“气”,更是让谢宜瑶不知如何是好,黄玄看上去性格温和,但偏偏又很有主见,哪怕是挟恩图报都不能奏效。
“罢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如此一来,谢宜瑶只好放弃了,她也不是非要黄玄不可。
“谢公主谅解。我日后若是有了机会,一定会结草衔环,报答殿下的恩情的。”
在黄玄这儿碰了壁,谢宜瑶虽然失了点兴致,却也并没有气馁,而是继续让人在学馆之中寻找可以举荐的人才。
皇天不负苦心人,谢宜瑶最终还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并且顺利举荐给了谢况。至于后来那人又渐渐开始接触文书的工作,则不必细说。
经此一事,京城中不少人也窥探到了谢宜瑶的狼子野心,更有不少人才主动登门自荐,其中确实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人,谢宜瑶按着计划,将好几人举荐给了谢况,有的被谢况留在身边,有的则被安排到别的官员的幕府中去。
但谢宜瑶短期内在谢冲和黄玄这里吃的教训,却让她一时间平静不下来。
她自以为自己仗着多出来的前世记忆,可以搅动风云,虽然大致的走向在她预想的范围之内,但却不能做到事事如意。
沈蕴芳看谢宜瑶这些时日精神不振的样子,知道她又有心事,便入理切情地安慰谢宜瑶。
然沈蕴芳并不知谢宜瑶的心结在哪里,终究只是做无用功。
唯一一个知晓谢宜瑶重生之事的灵鹊,却并不擅长安慰宽解别人。
到头来,还是要靠谢宜瑶自己。她硬是投入到复杂、繁多的事务中去,好忘却这种莫名的愁绪。
……
咸宁五年,南楚北伐大捷。
先是郭遐出兵攻打合肥,燕军围魏救赵,开始攻打凤阳,却被前来支援的谢冰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淮南诸城基本收复,郭遐班师回朝,谢冰却受命驻守在江北,整顿当地的流民。
北燕并没有坐以待毙,在上游也开辟了展现。义阳再度被困,这次依旧是程莫立了大功,加上周禄如有神助,大胜燕军,甚至一举是拿下南阳,超乎了谢况的想象。
北伐大体告一段段落,周禄、郭遐等人归京后,谢况自然要开始论功行赏了。
同样,这也意味着,命运对谢冲的裁决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