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瑶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了一切,看着计划一步步实施下去,满足感不禁油然而生。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能体会几分到那些位高权重之人的乐趣。
然而,就如她所认为的那样,人是奇谋诡计中最不可控的一环。
谢冲听取了谢宜瑶的意见,主动向谢况提出退居江夏,谢冲不同意,这每一步都是在谢宜瑶的预料之内的。
可她却没料想到,谢冲被这么一打击,便一蹶不振,不再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浑浑噩噩度日,整日纵情声色,到处搜刮钱财珠宝。
更加令人扼腕的是,他越是这般堕落,谢况也就越安心,只要认定谢冲没有狼子野心,将来也就会更安心地把权力交到他的手中,而这是谢宜瑶不愿意看到的。
江北战事胶着,谢宜瑶不愿在此时逼谢冲做决定,便先把目光转移到了其他人和事上。
幸好萧延是个明白人,听了谢宜瑶的劝告后并未多问,趁着谢冲颓废之时抽身,也没忘记买通几人作内纤。
如今谢冲这般样子,对王府中官吏的管束也松弛了许多,萧延很容易就做成了。
而萧延离开江夏王府后,借着萧家的助力,以及谢宜瑶在背后为他牵扯的人脉,顺利地进入了崔晖幕府中做事。
以前谢况觉得萧延没有才学,因此很看不起他,不愿重用,虽说也有几分道理,但这几年在江夏王府勤勤恳恳,做实事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崔晖很是欣赏他。
现在这个时代,寒门庶族想要向上爬,最常见的路子是靠军功,再其次就是吏干了。
清贵子弟往往将那些任务繁重但品级低的官职视为浊物,这反倒给了寒人们机会,特别是那些出身比萧延还要差的官吏,再苦再累也愿意。
……
时隔许久,谢宜瑶终于又见到了那位黄公子。
当时在南竹馆匆匆一别,如今换了装束,黄玄还真没有把眼前的临淮公主,和那日见到的侍婢维玉联系在一起。
他只知道,这位公主是阿婆的恩人。
登门拜访之前,黄妪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如果没有临淮公主的话,那别说他的读书机会了,就是被阿婆收养的可能,都是没有的。
黄玄在市井中生活,对临淮公主有所耳闻。
有人说她不守妇道,也有人说她仁民爱物,今日一见,却觉得谢宜瑶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谢宜瑶金枝玉叶,却不端着架子,和声细气地和他说话。
“听阿婆说你很擅长写诗作赋,不知我有没有机会欣赏下你的作品?”
黄玄被夸得有些害羞,但还是坦言道:“我今日登门没有带,公主若是想看,我可以现在就默几篇下来。”
谢宜瑶扑哧一笑,也不遮掩:“阿玄,你真有意思。”
黄玄听到谢宜瑶叫他阿玄,有些恍惚,阿婆也是这么叫他的。
谢宜瑶说黄阿婆和她有胜似祖孙的情谊,他们年龄相称,该是以姊弟相称。黄玄不敢受,但也不敢拒绝。
谢宜瑶正了正脸色,道:“阿玄,你读书,为的是什么呢?”
黄玄愣住了。
“我读书……只是因为喜欢而已。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曾经我连口饭都不一定吃得上的时候,自然是不敢奢求,如今托公主的福,阿婆有余财供我读书,方能遂愿。”
这个理由让谢宜瑶有些失望,但她不肯放弃,继而问道:“那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学而优则仕,你难道不想运用这份才能,去做些事吗?”
黄玄还真没想过,并不是不敢想,而是完全没有想过。
毕竟连他能读书这件事,都才过去没多久呢!
黄玄不是个远视的人,从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让他并没有预想未来的习惯,这是一种奢侈。
听谢宜瑶这么一说,黄玄才发觉自己对入仕虽然说不上有多向往,但也并不排斥。
转念一想,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入仕呢?
“我一个市井儿,想来是没有做官的机会,浪费公主殿下的一片好心了。”
“你是阿婆收养的,这方面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不知道,只要有手段,在身份上做手脚不难。你可知陆渊陆将军?他祖上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可是一代代靠着军功,如今也成了举足轻重的重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