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父想要广揽人才,光是京城也是不够的。地方的州郡也可建立学馆,只是这需要地方的官吏配合,恐怕并非易事。”
谢况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事,朕也想过,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暂且搁置了。”
“还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等尚学之风蔚然,至少需要几年时间。阿父既然已经觉得人才匮乏了,不如先破格招揽些人才,援引荐举、选贤举能,就算没有严密的推荐制度,只要能找到真正可用人才也是好的。”
“哦?这点朕倒是并未想过。”
谢况叩着案几边缘,陷入了沉思。
“阿瑶既然有了这种想法,想必也有人才可以为朕引荐吧?不必计较出身,但求才德兼备就好。”
谢宜瑶只不过顺着谢况的话说而已,临时随机应变想的主意,一下哪能想到合适的人选呢?虽说她听到这番话后的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崔朝华、是俞妙兰,但谢况说的“不必计较出身”,显然是没可能把女子考虑在内的。
见谢宜瑶久久没有说话,谢况并没什么反应,只道:“一时半会想不到合适的也很正常,此事宁缺毋滥,不必强行给朕答案。”
“是。”
父女二人见面,起初虽然有些矛盾,但后来渐入佳境,你来我往算得上是融洽。
谢况心想,虽然偶然有些小争吵,他这个长女总体还是和他很合得来的,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谢宜瑶知道不是这样的,不过是她单方面的聆听,并在合适的时候给出谢况想要听的答案。
走出殿门,谢宜瑶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她要想在谢况面前扮猪吃老虎,实在是太费心思了。
前世这个时候,谢宜瑶天不怕地不怕的,反倒自在些。可现在心中有了不该有的想法,难免战战兢兢,体会了一把臣子的心态。
不过,谢况乐意将这些政事主动讲给她听,还是可喜可贺。至少说明在他眼中,谢宜瑶是个信得过的人,同时又是个能共商大事的。至于其中有几分试探,谢宜瑶还看不分明。
别过谢况,听闻太子还在永福省,司贵嫔则在显阳殿中礼佛,谢宜瑶选择径直出宫,回了公主第。
自从上次在显阳殿躲雨之后,她就变得有些怕见到司砚了。
沈蕴芳听闻谢宜瑶今天被皇帝召进宫去,早早地就到了公主第等着她回来。谢宜瑶回到公主第,先从她手里拿到了一封来自武昌的信。
程莫很久没有来消息了,不过,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这次也只是说过些时候,会有一批“孝敬”公主的特产送到京城,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还望公主纳下。除此之外,信中还提到陛下为程莫新置了长史,他实在是感激涕零。
佐官既是辅助,也是一种来自帝王监视。看来程莫极少给京中传递消息,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谢况确实是个多心的,谢宜瑶想。
暂且放下程莫的事,谢宜瑶还是先和沈蕴芳讨论起了今日宫中谢况说的那些话。
“怀香,依你看,他让我推荐人选,有几分是真心?”
“至少七成。”
“我想也是……他目前看上去对我没有什么戒心。只是我也实在没人可以给他举荐。我虽然想着给自己招揽人才,也有在江夏王府上安插眼线,但谢况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要能得到他的重用,不仅要合他眼缘,还须得有真才实学才行。否则就算给他推荐几个歪瓜裂枣,也是做无用功。”
“贵主,先前不是有几个找到公主第来的,其中可有能举荐的人才?”
谢宜瑶叹了口气。
“之前那几个投机取巧的人都是广撒网。四处干谒,笼络权贵,他们就算真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也不会为我所用。唉,良禽择木而栖,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①”
沈蕴芳看谢宜瑶失落,安慰道:“并非如此。依我看,贵主缺的不过是一个打响名声的机会罢了。”
“但愿如此吧……”
像沈蕴芳这般有奇志的女子本就不多,想要在茫茫人海当中找到她们,那就更难了。而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男子,也有更好的选择。
谢宜瑶觉得和谢况相比,现在的自己才是真的求贤若渴。
沈蕴芳道:“贵主这几年来虽然也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但终究没有大张旗鼓地干预政事,唯恐被别人猜到意图。谨慎虽好,但是依我所看,野心勃勃也并非坏事。”
谢宜瑶那日在显阳殿听到司砚的话,确实比往日更为小心翼翼了。她这两年来确实都太过低调了。前世的失败和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让她变得小心翼翼的,唯恐被人猜到了目的,行事束手束脚的。
反倒是沈蕴芳初生牛犊不怕虎,格外敢想敢干。
幸好有她在旁出谋划策。
谢宜瑶被说得有些羞赧,但也不恼,反而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